血緣挽不回他們的心

前兩年，我們見德國女總理默克爾身邊經常有個40歲不到的亞洲帥哥跟隨，看清楚了，一張越南面孔——他是德國聯邦副總理菲利普·羅斯勒。他是一個越南孤兒，父母歿于越戰戰火。他9個月大時被一對德國夫妻在西貢的天主教孤兒院領養回來，長大后進入漢諾威醫學院，成為眼科醫生后從軍、從政。羅斯勒有非常好的口才，他可以不看講稿連續演說1小時，在德國，他的名氣可以和奧巴馬相襯，是一匹政壇黑馬。

像羅斯勒這樣“慘苦孤兒”出身成名的政治家，目前法國有兩位，聽起來也很神：如果要數50個現在法國政府的重要官員，竟然有兩位來自韓國的孤兒院——文化部長貝莉蘭和綠黨的參議員巴拉瑟。女嬰貝莉蘭6個月時被領養，男孩巴拉瑟在首爾的孤兒院生活到7歲被一對法國天主教律師夫婦領養，9歲歸化法籍，在法國讀書、從政。

美國、加拿大和法國是世界上收養兒童最多的三個國家，是不是這些國家的人就比別的國家的人覺悟高？養大孩子要一大筆錢，還要有精神和時間的負擔，一個人好好地不躺在沙發上看電視，找個別人的孩子來培養不是自找苦吃嗎？

中國人從老祖宗就講究一脈相承、傳宗接代，抱養別人的孩子那叫養白眼狼，養不熟。關于“養不熟”，我身邊有個相反說法的故事。阿姆斯特丹的表哥來我家休年假，一下飛機就掏出張荷蘭報紙給我看：一對法國女嬰出生時被換錯，20年后獲醫院賠償，這醫院原來就在你們康城啊！我小女兒在旁邊說，這事她太了解了，抱錯的是她女伴：瑪儂父母是白人，她出生時皮膚有點偏黑，父母沒太在意，到9歲越來越顯示混血特征，瑪儂爸爸懷疑是妻子有外遇，要做基因檢驗，檢驗結果確認了瑪儂不是自己的孩子，但也不是妻子的孩子。他們追究到醫院孩子出生當天的記錄，瑪儂出生時患有輕微黃疸被置入特殊光源保溫箱，當時產科有一男兩女三個嬰兒需接受特殊光源保溫箱治療，而醫院只有兩個保溫箱，護士把兩個小女嬰放在同一保溫箱，不知為何就弄錯了。瑪儂的媽媽蘇菲隨即也發現自己嬰兒頭發怎么濃密了許多，但最后還是把嬰兒帶回了家。這宗官司打了十多年剛落幕，以各種文字見于各國新聞，結局是兩家共獲賠償188萬歐元。但還有一個結局報紙沒工夫跟蹤報道，我家小女兒說，瑪儂和蘇菲兩母女在得知基因檢驗結果那晚，襲擊她們內心的最大恐懼是：我們母女會被分開嗎？這對母女都把找回親生父母當成絕望的警告。當然被搞錯的兩女孩很快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并主動維持了兩年來往，但終究沒堅持下去，她們倆都絕不離開“自己的家”去“血緣家”——雖然只相隔30公里。

朝鮮戰爭后50年中，韓國有20萬名孤兒被外國人領養，其中法國收養了11000名。1980年后韓國政府出于“體面”考慮和“對棄嬰負疚”的心理，提供巨大資金和人力幫助孤兒返國尋根追源，但效果并不理想。因為戰爭孤兒長大后談不上對父母怨恨與感恩。

（劉西鴻/文，摘自《深圳商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