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期講到北京話明亮、爽快、脆生的腔調,其實北京話還有一個極具代表性的特色——兒化音。
跟一板一眼的普通話不大一樣,北京話中許多詞的結尾總有一個卷舌的發音,像一個上翹的小尾巴,表現在書面上,就是在這些詞語后面加上一個“兒”字,例如“慢慢兒”“月牙兒”“小調兒”等等。這些詞的詞尾,讀起來舌頭總要向上卷一卷,使得節奏不再急促,語氣也舒緩下來,整個詞有一個順順溜溜的收尾,與樂章結尾時指揮的最后一個瀟灑從容的動作有異曲同工之妙。
兒化音不僅能使語言抑揚頓挫,也可以傳遞親切、疼愛、憐惜、感慨等多種豐富的感情色彩。不信,就請你讀一讀下面的這段兒歌:
“小小子兒,不貪玩兒。畫小貓兒,鉆圓圈兒;畫小狗兒,蹲小廟兒;畫小雞兒,吃小米兒;畫個小蟲兒,頂火星兒……”
怎么樣,讀了這么多,你的舌頭還能捋順嗎?在不同的兒化音后,蘊含的感情也是有差別的。例如:“小小子”“小貓”“小狗”的后面,我們讀的時候能體會到對于孩子和小動物的那種發自內心的喜愛之情;而“小米兒”“火星兒”則是突出了它們細微的形狀。
比一比:把兒歌中的兒化音都去掉,再來讀一遍,感覺有什么不同嗎?
“小小子,不貪玩。畫小貓,鉆圓圈;畫小狗,蹲小廟;畫小雞,吃小米;畫個小蟲,頂火星……”
作家在寫作時,也常常在人物的語言中加入兒化音,使對話繪聲繪色,仿佛是貼在耳邊與你聊天。例如老舍的《正紅旗下》中,熱心的福海二哥為沒錢辦酒席的長輩想省錢的法子:
“兩杯水酒,一碟炒蠶豆,然后羊肉酸菜熱湯兒面,有味兒沒味兒,吃個熱乎勁兒。”
一連串的“熱湯兒”“味兒”“熱乎勁兒”,聽著親切熱情、和和軟軟,就算只能喝著摻水的酒,就著炒蠶豆,吃個湯面,也讓人覺得心里熱乎乎的。
但是,我們需要注意,很多兒化音是北京人說話時根據語言習慣自然而然加入的,如果“東施效顰”,有時候是要鬧出大笑話的。例如:給長輩祝壽時說“長命百歲”,可千萬不能覺得順溜,就在“歲”后加個兒化音,那可是要惹他們不高興的。因為,“百歲兒”指的是出生剛滿一百天的嬰兒。還有,我們都知道“小人”是一個貶義詞,但是“小人兒”就成了一個親昵的愛稱,很多父母都喜歡這樣稱呼自己尚在牙牙學語、蹣跚學步的孩子。外地人有時為了入鄉隨俗,自作主張加的兒化音,往往讓操著正宗京腔的北京人摸不著頭腦。畢竟,到底在什么詞后加兒化音,沒有嚴格的規律可循,往往憑的是多年練就的語感,也就是跟著感覺走。
讀一讀下面的詞,能說說加兒化與不加兒化有什么區別嗎?
冰棍——冰棍兒;惡棍——惡棍兒
早點——早點兒;丁點——丁點兒
針鼻——針鼻兒;沒事——沒事兒
當然,兒化音也不是北京話的“專利”,北方地區的許多方言,如東北話、天津話、開封話等,都有這樣的特點。兒化音的點綴,可以反映出這些地方的人們從容閑適的生活態度。語言在他們眼里,是可以欣賞的藝術品,也是生活中可以隨時得到的娛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