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研究中發現,從上世紀80年代至本世紀前10年,在繼承年度前5年,至繼承年度后的3年,中國香港、中國臺灣和新加坡三地樣本企業的累計股票超額收益率高達60%。
范博宏(Joseph P.H.Fan),號稱“家族企業傳承治理第一人”。香港中文大學會計學院及財務學系的聯席教授,經濟及金融研究所主任。
“家族傳承就像在2000年奧運會金牌選手們的后代中,選擇2020年奧運會的參賽選手。”談起企業傳承,股神巴菲特曾這樣說過。上世紀80年代,改革開放政策讓一批人成為了中國的“富一代”。30多年后,這批在政商界長袖善舞的高凈值人士亦開始步入花甲之年。家族企業傳承的安排逐漸被列入日程。同時,境外不少研究機構對亞洲其他國家與地區的家族傳承問題漸出成果。在類似的文化中,這些經驗或許能為中國內地企業帶來一些啟示。
然而,在我看來,中國內地所面臨的家族企業傳承問題比中國香港、中國臺灣和亞洲其他地區都嚴重。當繼承人沒有足夠能力接管企業時,傳承不力會給家族的財富造成巨大損失。我曾參與過一項對近20年來,中國香港、中國臺灣和新加坡200宗家族企業傳承案例進行研究。結果顯示,許多家族企業在繼承過程中都面臨著巨大財富損失。
我們在研究中發現,從上世紀80年代至本世紀前10年,在繼承年度前5年,至繼承年度后的3年,三地樣本企業的累計股票超額收益率高達60%。即是說,如果一個家族所持股權的價值在繼承前5年為100元,在繼承后的第3年,其價值僅為40元。在三地家族企業的股權價值比較中,香港約80個樣本平均股權損失比例高達80%,為三地最高水平。新加坡和臺灣地區家族企業的累計股票超額收益率分別為-20%和-40%。
近20年里,沒有其它亞洲國家出現的狀況比香港更嚴重。導致這一現象主要有兩個原因,首先是香港的行業特征。香港的行業高度集中于金融和房地產兩個領域,對信息和人脈網絡有較高的要求,而這些部分正是家族企業傳承中難以交接的部分。新加坡和臺灣的行業則均較香港分散。其次,如香港的文化特征使然,香港“富一代”們身上留有許多東方價值觀,而其子女們很多成長于國外。接受西方教育的優勢在于,子女的職業能力得到提高,但伴隨而來的是,他們的想法和價值觀與上一代會不一致,進而造成上一代的無形資產很難交接。以香港鏞記酒家為例,它是一家著名的燒鵝酒家,家族式經營,即所有權與經營權聯在一起,獲得最多控股權者為企業當家人。創辦人甘穗輝生前將公司35%的股權分配給長子甘健成,35%的股權給次子甘琨禮,10%股權給小兒子甘琨岐,10%的股權給妻子麥少珍,10%的股權給小女甘美玲。2009年5月,麥少珍將其10%的股份贈與了長子甘健成。次子甘琨禮則為掌控控股權,先后獲得弟弟甘琨岐及妹妹甘美玲轉讓的共20%股權,令他手握55%股權,成為大股東,擁有公司控制權。家族紛爭由此白熱化,2010年7月,甘健成因股權問題申請將酒家的母公司鏞記控股清盤。當月,香港高等法院即批準甘健成為鏞記控股清盤。就像選舉一樣,甘氏家族的股權安排創造了關鍵少數。從股權安排看,甘家大兒子和二兒子是擁有實質經營權的當家人,其他三位親屬10%的股權安排實為享受收益權。但這三位親屬合共30%的股權,成為決定兩兄弟地位的關鍵。為防止此類現象重現,家族企業在股權設計時,應注意不要出現關鍵少數。
中國內地家族企業傳承過程面臨的問題主要有以下幾個。首先,人力資本不足。目前,中國不少“富一代”膝下只有一個小孩,亟須引入非家族成員的職業經理人。但在新興市場,中國的職業經理人體制并不健全,職業經理人可能無法長期留在一家企業工作。中國內地第一代企業家的退休時間,可能比其他東南亞國家更晚。他們不一定是賴著不走,而是交班是個曠日持久的過程。如果牽掛太多,他們很可能會一直工作到他們能干的最后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