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國亮：新莆田商人

因聯手萬通投資控股董事長馮侖、新希望集團董事長劉永好共同成立中國醫療健康產業發展聯盟（以下簡稱：醫療聯盟），萬好國際董事長翁國亮從幕后走向前臺。萬好國際是國內第一家在香港上市的醫療服務企業，出身于福建莆田系的翁國亮在中國民營醫療圈內絕對具有號召力。

自古“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任何人無法預測機遇，翁國亮亦是如此。轉折定格在翁國亮偶遇劉永好的時間點，此機遇完全得益于好友不經意間的穿針引線，此人正是馮侖。2013年7月的一天，彼時正在倫敦出差的翁國亮接到馮侖的電話，馮侖邀請翁參加萬通立體城在西安項目的開工儀式。馮侖知道翁在福建莆田系醫療圈內的名氣，希望翁帶一些醫療界的朋友一同前往。作為多年好友，翁國亮欣然答允。

幾天后，翁國亮與多位圈內企業家好友一同到場。在現場，馮侖好友劉永好現身捧場。期間，看到翁國亮引薦來諸多民營醫療企業家，馮侖臨時決定增加一場小規模健康規劃論壇。這天，翁國亮、劉永好、馮侖幾乎形影不離。下榻同一酒店，一同前往政府，一同考察項目用地。路途中，三人相聊甚歡。言間，劉永好建議，如此豐富的資源為何不成立一家俱樂部。翁國亮覺得劉永好非常具有戰略眼光，但因與劉剛剛相識，翁并沒有太在意。

聽者無心，說者有意。從西安返回北京后，劉永好開始催促馮侖將成立醫療俱樂部事宜提上日程，當翁國亮聽馮侖說要推動此事時，翁意識到劉永好是要動真格的。聽到此消息，翁國亮并沒有興奮，反而有一絲糾結。彼時，在翁的腦海中一直浮現諸如“俱樂部做什么？怎么做？”等一系列問題。早在2009年，國家就已下達相關政策，但地方政府執行較差，多年來翁國亮一直在思考未來國家政策放開后的民營醫院該何去何從。

在劉永好的推動下，2013年11月4目，劉永好、馮侖、翁國亮共同宣布中國醫療健康產業策略聯盟正式成立。不久前，三人共同出資成立北京望好醫養城投資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望好投資），將目標鎖定在醫療養老地產綜合體模式。如今看病貴、看病難的問題一直困擾著老百姓，而醫患關系的惡化同樣制約行業的發展，或許望好投資的出現能對中國醫療產業有所啟發。

聚合

作為醫療聯盟秘書長，蔣濤見證了從初始意向達成到聯盟成立的全部過程。醫療聯盟并非民政注冊的機構，而是NGO社團組織模式。“相當于一個私人的高端俱樂部。”華夏醫療執行董事、醫療聯盟秘書長蔣濤告訴記者。但模式卻與俱樂部有區別，所有聯盟成員自愿簽訂章程協議。所有活動聯盟成員必須老板親自出席，不得有人代理。有誰違反協議的規定，必將懲罰出局。

籌備過程中，讓蔣濤印象最為深刻的是參與企業家們的重視程度。據蔣濤介紹，社會上有各種各樣的聯盟或協會，作為聯盟發起之一的劉永好，每次活動均親自必到。在聯盟成立三天后，劉便收到來自河北省地方政府的三封邀請信，邀請其前往考察。該消息能如此迅速地在各界傳播開來，著實讓蔣濤吃驚。

據醫療聯盟協議規定，聯盟將提供“人才培訓、共享資源、集中采購、醫學技術、市場整合”。目前聯盟已有15位會員，據蔣濤估算，未來20年聯盟成員將會超過50位。在蔣濤看來，醫療聯盟不會采用人海戰術。現有15位會員控制著上千億的資產，覆蓋金融、地產、保險、科研、醫療服務。金融有平安銀行、民生銀行的超百億授信；地產有專業地產商馮侖；陳東升攜泰康人壽進入聯盟；華大基因的汪建成為聯盟科學專家委員會主席；服務環節則由翁國亮的萬好國際旗下的厚康醫療打理。

蔣濤認為，分辨一個聯盟的好壞，從內部服務上便可得出結論。2014年11月，醫療聯盟將開辦中國第一家以民營醫院為目標的（HIMB）教育項目，聯盟聯合交大及英國鄧迪大學醫學院，以培養醫院的管理者為主，為學員提供工商管理碩士文憑。如此模式，在目前的中國教育體系還處于空白，聯盟任何成員均可將各自醫院的院長送來培訓。此外，一方有難、大家支援將成為主要方向。4個月前，一家聯盟成員因發展急需資金，劉永好帶領部分成員前往考察，隨后便對其進行投資。“沒有聯盟，這個錢他是拿不到的。”蔣濤如是說。

“推動者是一種信號，我們自己先做，做好會給大家帶來好處。”萬好國際董事長、醫療聯盟執行主席翁國亮告訴記者。在翁看來，聯盟內有福可同享，有難不一定同當。某人受難，有實力的人能幫，而實力一般的心有余而力不足，完全取決于自身能力問題。

多年來，民間醫療機構較為分散，社會影響力差。而華大基因、泰康人壽及一些不動產企業，本與民營醫療機構無任何關聯。

在聯盟成立前，中國民營醫院80%的主要力量來自于福建莆田系。翁國亮多數的同行朋友都是同鄉，他們一向低調，外界對其神秘色彩頗有微詞。“這些人一直在回避，甚至抵觸不承認自己是莆田人。”翁國亮說。對此，翁一直在私下告誡同鄉，無論怎樣你的身份是不會變的。要做中國民營醫院的推動者，更是要大膽地讓外面知道你來自哪里。

翁國亮在聚合同行時，大家最為疑惑的是聯盟究竟要做什么，而一些競爭同行對此帶有一些抵觸情緒。“聯盟將成為整個民營醫療行業中，發揮主導、主流的力量。”身兼望好投資董事長一職的馮侖告訴記者。馮侖認為，目前醫療聯盟每個環節已配好相應的角色，這對民營醫療未來的發展和人才戰略將會有提升作用。

蔣濤認為聯盟希望讓社會重新認識民營醫院及健康產業。“中國屬于人口大國，而在醫院方面卻只能算是最小的國家，一家醫院甚至連50張床位都沒有。目前民營醫院屬于碎片式發展，一定需要抱團方式的發展整合資源，形成規模效應。”

破局

其實在成立醫療聯盟之前，翁國亮已對國內的醫療產業有所判斷。“未來能改變醫療格局的，絕對不是現有的這些小型專科醫院、社區門診、綜合醫院，未來一定是正規大型現代化的集團模式。”翁國亮說。在翁看來，硬性條件必須要擁有1500張床位，只有如此規模民營醫院的出現，才能與國有醫院抗衡，并改變中國的醫療格局。規模化一定是未來的方向，但也存在弊端，就是重資產。

在美國，所有的醫院都不是企業家直接投資的，是通過企業家捐款，然后由慈善機構投資醫院，再將醫院交給正規的醫療服務機構進行管理。

十八大曾明確指出要深化醫療事業改革，促進公立醫院改革和民營醫院發展。盡管政策利好不斷，但當前醫療健康產業的發展還面臨巨大挑戰：醫療服務產業過度分化，資源配置不平衡，民營醫院缺乏醫院管理和治療的核心技術，難以和公立醫院競爭等。據衛生部統計的數據，中國民營醫院有11000多家，與國有醫院的數量比例相差不大，但消費卻占不到3%，97%的消費都在國有醫院。

為改變格局，翁國亮提出“5+1模式”。從醫院模式延伸到住宅模式，如此可實現居家養老模式，通過非常健全的管理系統對老人及病患進行有效的服務。

一天，劉永好請翁國亮吃飯，席間翁國亮通過“5+1模式”說出自己的構想，劉聽后當即表示贊同及支持。望好醫養綜合體項目將采用“5+1模式”，即由三級甲等醫院、便捷酒店、老人康復中心、中醫藥文化公園、健康商業街以及居家養生住區的6大部分組成的醫療綜合體。“就醫標準一定要合乎大眾，必須保證依靠普通醫保的老百姓也能從中受益。”翁國亮說。

2014年9月7日，望好投資與福州晉安區簽約望好醫養綜合體項目，首家民營三甲綜合醫院落戶福州，并將在三年之內開業。規劃總面積約488畝，其中醫療綜合體規劃用地約200畝，居家養生住宅區面積近300畝，堪稱“航母級”。項目整體投資將超80億元，包括一個1500至2000個床位的三甲醫院，加上配套項目組成醫療綜合體，將作為社會資本辦醫的范本進行全國推廣。

“從建設到經營，3年之內，不可能賺一分錢。”手握香煙的翁國亮手一揮說道，“雖然7年以后會盈利，但期間的這7年時間非常難熬，是否能熬過非常關鍵。”

“北京通州、保定、杭州、貴陽、成都、廣州等全國13個望好項目都將相繼落地，望好醫養綜合體項目的服務半徑要覆蓋3公里內，人口覆蓋要達到30萬。”望好投資副總裁夏秀瑜告訴記者。而醫療聯盟制定的目標是，十年內在全國投資建設30家三甲醫院。

據國泰君安分析顯示，民營醫療將是未來3至5年持續性的主題，2014年至2015年將是社會資本快速進入醫院領域的兩年，在大型醫療集團逐漸成形，中小醫院快速擴張的過程中，具有資源優勢的公司將會成為勝出者。

在香港生活了20年的翁國亮說：“中國醫療的現狀不單是資源配置的問題。”在他看來，互聯網如此發達的今天，醫院排長隊掛號的場景依然比比皆是，這種相對落后的狀態，讓很多病人在進入醫院的同時，內心會有一種焦慮和恐懼感。

翁國亮想改變這樣的局面。按照他的構想，希望未來患者進入私立醫院，如置身五星酒店一般。一切就醫內容，都會為患者提前安排妥當。目前，萬好國際旗下的香港上市公司華夏醫療在上海開設厚康醫療管理公司。翁國亮為其定位是“管理要國際化，經營要本土化”，他已從國外邀請一大批專家加入旗下。“我們會像管理星級酒店一樣管理醫院。”

在談到私立醫院存在大量的競爭者時，翁國亮對此并不擔心：“復制我？沒關系，越多越好。”在他的意識里，只有做的企業越多，才越有機會顛覆現有國有醫療獨大的市場格局。

近年醫患關系緊張的局面不斷升級，老百姓看病難、看病貴；而有錢人并沒有好的就醫環境。“未來關鍵在于地方政府的態度，醫生多點執業勢在必行。放開后，醫生的價值就能得到應有的尊重和發揮。”翁國亮說。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國有醫院的壟斷地位導致不少國有醫院院長已將自己身份定位為官員。而國有醫院的經營策略和定位，讓有些身處體制內的醫生備感壓抑。

已離開國有醫療體系10年的陸培深有體會。陸曾經是國有醫院的一名大夫，離開原單位，陸查出自己的雙腎都得了腎結石。坐在辦公室內看病，一看就是一天，甚至連口水都不敢喝。每天上百名排隊的患者，導致陸培想去洗手間的時間都是奢侈的。而一旦哪位患者多聊幾句，其他患者一定是著急憤怒。“這種糾結的狀態，一定會有環節出錯。”厚康醫療行政總裁陸培告訴記者。在陸培看來，公立醫院不能用市場化的眼光去衡量，就待遇而言，公立醫院的很多醫生待遇偏低。

“國有醫院醫生的價值和地位沒有得到體現，導致一些醫生想跳槽出來。”圣貝國際牙科連鎖董事長陳新賢告訴記者。陳曾是國有醫院的一名大夫，目前，陳所掌控的圣貝國際牙科連鎖及婦產版塊遍布全國幾十家醫院。

陳新賢認為，在現有的國有醫院體制下，從畢業生到成為一名知名的醫生，至少要15至20年的時間。想要獲得晉升，必定要論資排輩，這是一個極為漫長的過程。

“以前科室主任年薪才十幾萬元，醫生做到主任要用二三十年，主任醫師一般到50歲才有機會考牌照，收入與付出不成正比，我們希望能合理化。”翁國亮表示，未來望好醫養城規模逐步擴大后，將會直接吸引那些體制內的醫生們。

競爭

“只有優化合理配置，才能提高現有規模的效率。”陸培說。他認為政府應該將運營狀況較差的醫院出售，以甩掉沉重的包袱。

2014年1月9日，《關于加快發展社會辦醫的若干意見》的文件發布，其中明確表示衛生規劃要為社會辦醫留足空間，允許社會資本參與公立醫院改制。2014年衛計委的工作要點為推進公立醫院改革和加快發展社會辦醫。在經過前兩年的醫改鋪墊后，醫療服務領域的“國退民進”將進入黃金發展期。

在陳新賢看來，民營醫院機制較為靈活，醫療服務比以往有大幅提升。但民營醫院的不足在于醫療技術團隊不穩定。對此，蔣濤持同樣觀點。“最大問題是缺乏一批合格的全科室醫生進行前期技術醫療服務。”目前，中國醫療機構并沒有提供技術醫療服務，只提供重大疾病的治療服務。國外是通過家庭社區醫生，將病人初步篩選后進行分布治療。而中國醫療體系卻依然沒有實現改變，國內患者的各種大小癥狀都前往三甲醫院進行檢查治療，造成資源大量浪費。

2002年，中國醫療政策有限開放。但在開設醫院、人才支持、銀行貸款、醫保支持等方面的政策皆不明朗，過去十年中國民營醫療只能在夾縫中生存。2003年，中國民營醫院只有3000多家，截至目前已有11000家，凈增2.4倍。

在中國民營醫院20多年的變革發展中，福建莆田系占據著民營醫療80%的市場份額。在無政策、無貸款又缺乏信任的前提下，民營醫療在發展初期經歷了成長陣痛。沒有自持物業，純粹租賃式發展，完全依靠自身“血液”循環生存。在此過程中，不乏有野蠻生長的現象。在陸培看來，在各行業處于最初原始積累的時候，一些違規的舉動其實是為了生存。

“任何行業都會有這樣的過程。現在已改變很大，有些民營醫院甚至已擊敗國際化醫療機構，特別是專科。”翁國亮直言。

據了解，目前的醫療聯盟陣營中已有三家企業在申請IPO上市。馮侖認為，每年在民營醫療診治的患者達1.07億人次。再過5年，民營醫療體系將有3億至4億人次前來就醫，越來越多的人將接受民營醫療。

與多數莆田人一樣，上世紀80年代，翁國亮白手起家，先后涉足很多行業，最終收獲了“第一桶金”。1999年，憑借敏銳商業頭腦，翁國亮收購了江西定南縣人民醫院，彼時在當地成為爆炸式新聞。后來，翁國亮發現藥品采購價和市面零售價之間存在著相當大的差距，翁再次投資發展“惠好醫藥”平價醫藥超市。

經過調研，翁國亮決定用超市的模式開藥店，這完全打破了傳統藥店的業態。而第一家店面規模就達1000平方米。彼時，翁國亮的朋友和同事均不看好此模式，但翁執意要干。事后證明，平價藥品超市的生意出奇的好，單店一天營業額可達20多萬元。省掉中間環節，同廠家同藥品，翁國亮的店面要比國有店面便宜30%。2005年，翁國亮收購香港聯交所上市公司泓迪有限公司，成為該公司控股股東，并于2006年將公司更名為華夏醫療集團有限公司，主營業務調整為國內醫療投資管理，成為第一家專業致力于在中國內地進行醫療投資和醫院管理的香港聯交所上市公司。以往被社會笑稱“貼小廣告”的莆田系商人，而今發展成為規模化、現代化的大型醫療連鎖機構。

“過去十年是嘗試，現在政策逐漸放開，必須抓住機遇。”翁國亮激動地說。對于現金流充沛的醫療聯盟，快速復制發展并非難事。翁認為，目前為止中國還沒有哪家強大的品牌醫療集團在從事望好醫養城所做的事情，而未來5至8年，中國必定會涌現出一兩家醫療界的華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