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丨唐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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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評作為精神實踐
廣東丨唐詩人

唐詩人
很早的時候,我被人冠以“憤青”的名頭,因為我的文章總是激憤,有所指、有所諷。可我慢慢感覺到,他們說的“憤青”與我關系并不大。網絡上的憤青,普遍是情緒發泄、人云亦云,都有著強大的“網民”作為后盾,而我卻是“孤膽英雄”。感覺蠻好,其實也不過是自我意淫。于是,我不再寫雜文,甚至把它們全都刪掉。我一頭埋進了書齋。
可我于心不甘啊。在書齋里,我喜歡的是先鋒文學,讀的多是尼采或者西方馬克思主義人物的著作。阿多諾和德里達等人把我折磨得不行,可依然令我如癡如醉。這種充滿強力性質的閱讀,更加強化了我的反抗基因。然而,我又發現,操著這些意志之刀,我要刺向哪里?該怎么刺?有一段時間,我感覺自己有滿腹的意志,面對的卻是無物之陣。
于是,我重新拾起批評寫作,但不直接行刺,而是用文學來刺。文學作品比單純的意志刺得更好、更準,甚至刺得溫柔美麗。我努力尋找當下還在刺著時代的作品,發現它們的利刃所在。
然而,當我想這么做的時候,卻發現人們的批評興趣早已從有所刺的狀態中轉移。他們戴著技術的帽子,不是刺向時代,而是冷靜地扼殺著文學和批評寫作自身的激情。他們欣賞溫情節制的文學,主張理性規矩的批評。他們說批評介入時代,是對文學自足性的破壞,不可取。是的,我承認。可放棄介入的批評,它還有什么價值?沉浸于文本內部的規則考究,就為雕刻一類完美的作品?敘事上最具智慧的博爾赫斯都說,技術上完美的作品其實脆弱不堪,只有作品中偉大的靈魂才永垂不朽。不巧,我們的文學,卻沉浸于追求完美,博大情懷和深廣的批判,失卻得一塌糊涂。
我知道,激情往往攜帶著某種烏托邦,還可能潛藏著血性,介入的批評很可能成為控制的力量。但有此歷史教訓也就表明,今天的介入要規避過去的樣式。面對柔性而強大的消費體系和剛性的規約體制,介入的批評要在反思中展開,要尋找適合這個時代的有效的行刺方式。
這個時代,介入的批評是在文本、時代、自我與靈魂之間尋找平衡的支點。當美學文本擎起了烏托邦的時候,評論就要指出烏托邦進入社會現實時的希望與虛妄;當時代體制遏制了文學的自律時,評論則要強調文學自身的根本性指向;而當文學放棄時代指向、龜縮在文字游戲中時,批評就得喚起文化人的社會情懷;當一個時代的自由受到侵蝕、人心在淪陷時,批評更需要通過文學來發現人的靈魂,樹立起自由和良知的價值。
或許,這是一種否定式批評,尋找差異或歧見,抵抗普遍化的符號統治,發現異質性力量,反抗媚俗與平庸。但這更是一種肯定式的精神實踐:重申文學的價值和堅信良知的可貴。
作 者: 唐詩人,中山大學現當代文學方向在讀博士研究生。曾在《福建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小說評論》《文藝評論》《山花》《文學報》《南方都市報》等刊物發表各類文章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