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淡如菊

劉東華

季節到了霜降，氣候漸涼，草木凋敝，而菊花，卻是在這個時候開放了。

每天晨練，路過一家花卉市場，色彩斑斕，形態各異的菊花競相開放，清涼里多了一份靜美和執著。古代文人曾以“寧可抱香枝上老，不隨黃葉舞秋風”來比喻菊花的情操，“人淡如菊”便用來形容一個人平和的心態，勢利不爭的淡泊。

生活里，也的確不乏人淡如菊的雅士。

我住的小城，有一中醫世家，陳姓，專治風濕類關節病。這一代的傳人因為沒有男子，便把醫術傳給女兒。這個女子在繼承了祖傳的藥方之外，自己結合西醫的療法，在療效上又進了一步。她家祖傳的方子里，就以菊花入藥，據說草木皆吸納陽氣而開花，獨有菊花因陰氣而開花，以陰涼克風濕，大概有中醫藥里“以毒攻毒”的效果。

早年，這女子大學畢業后，在小城的中醫院坐診，因為有祖上積累的好名聲，加上她的療效的確顯著，很快成了小城名醫。人有了名氣，各種榮譽便接踵而至，當上勞模、先進個人、政協委員，后來在中醫院副院長的任上，選為市里政協副主席。對她的稱呼，則由大夫到院長，再到主席。好在這個女子不改初衷，一直潛心研習醫學，堅持在原來的單位坐診。后來，職務屆滿，也到了一定的年齡，她欣然卸任，專心致志地做回到大夫一職了。

因為家有老人腰部不適，我帶來找這位女大夫問診，第一次與她接觸，我問她，現在的院長、科主任都是你的小輩了，在他們手下“當差”，心理上適應嗎？她抬頭很詫異地看我一眼，似乎我的問題非常荒謬，然后很平靜地說：“年輕人懂業務、會管理，做院長、主任是對他們能力的認可，我做普通的大夫，同樣是自己的優勢和本分，哪來的不適應呢？”

她早就有了“人淡如菊”的大度和坦然。

有一首著名的關于菊花的詩，是晉代陶淵明寫的：“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如果離群索居，菊花成了隱士，似乎不是很好。既能淡泊名利，又能造福人群，像那位大夫，這才是“人淡如菊”的真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