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稀奇古怪的夢

桔子

每個早晨，醒在夢里

我自詡會解夢，常常忽悠兒子給我講他做過的夢，兒子也許是真信了，也許只是想分享，常常會在淌著夢涎的早晨，有滋有味地給我講那些稀奇古怪、七零八碎的夢。

我喝了好多牛奶，肚子撐不下了，牛奶流出來，成了一個大水缸，我泡在水缸里，游啊游啊……

我哈哈大笑！小小孩子的夢，不過就是為了滿足最基本的吃喝拉撒之欲吧。

我夢見自己長了一雙翅膀，像小鳥一樣，到處飛著玩兒，飛著飛著，找不到路了，好著急……后來，又變回小孩子，我害怕迷路，經過一棵樹，就系根紅帶子，過了一會兒，轉身一看，所有的樹都系上了紅帶子……

“我明明只是系了幾根帶子，怎么一下子有那么多？”兒子不解地問我。我說，夢是亂的，不必太較真。認真想了想，我又告訴他：“這說明啊，做記號是不靠譜的，還得用腦子記路。”6歲的兒子對我這個“解夢大師”佩服得五體投地。

兒子也做一些恐怖的夢：我正和一只小狗玩，玩著玩著，小狗變成大灰狼，變成豹子，最后變成一只兇猛的大老虎，哇，撲過來……

我抱緊兒子：“沒事，媽媽在這里，什么都不怕！”那緊繃的小身體慢慢變得柔軟。

很多夢，只有零碎的片斷，我也鼓勵他講出來。兒子從小愛聽童話故事，想象力和表達力都還不錯，也經常對自己的夢做藝術加工，加入很多現實場景，然后就會大呼小叫：“媽媽，你看我有特異功能，做的夢和現實一樣。”我瞇著眼聽他“忽悠”。

兒子從小養成早睡早起的習慣，這樣就有充裕的時間醒在自己的夢里，早晨變得悠閑而從容。

美夢也罷，噩夢也罷，有人陪你一起回味，那是一件多么溫暖踏實的事。

那些稀奇古怪的夢，也成就了我那份渴望被崇拜、被信賴、被依靠的母愛。

兒子的夢，父母的鏡子？

兒子讀小學后，時間變得緊張，和我分享夢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我只能抓住周末的早晨，討要他的夢。他那小小的腦袋對人、對事也有了更多的思考，他的夢越來越令人費解。

兩只小雞從柵欄里跑出來到外面玩，結果被主人發現了，主人很生氣，懲罰它們不許吃飯，于是，它們就吵起來了。一只雞說：“都怪你，是你出的壞主意！”另一只雞說：“明明是你讓我出去的，怎么怪我呢？”它們吵得很兇，都快打起來了……

我很奇怪，兒子平時很少看到小雞，怎么會夢到小雞？我問他，夢醒后是什么心情。“很煩躁！”他說。我解不出夢，只好說，可能是童話看多了的緣故。

第二天早上是星期一，因為他賴床10分種，所有的事情都變得忙亂。我一邊不停催促他“快穿衣快洗臉”，一邊抱怨：“說了鬧鐘一響就起床，為什么沒有時間觀念？”“說了衣服放床邊，你看又要到處找。”“趕不上校車，打車又要花多少錢？”兒子據理力爭：“我說了調六點的鬧鐘，你偏要六點半，還怪我。”“我說不穿毛褲，你偏要，我鼓搗半天。”我更生氣：“你還有理了，不都是為了你？”……

終于將兒子送上校車，我長舒一口氣，突然就想起那兩只爭得臉紅脖子粗的小雞。原來，那是我們母子的化身。

抱怨、爭吵、強詞奪理——這就是兒子對我這個母親的印象，母親的推卸責任也造成他的敵對情緒，難怪他“很煩躁”。

孩子的夢境，原來就是父母的鏡子！那些無法表達的情緒，都跑到夢里來了。

我開始有意識地學習一些解夢的心理學知識。通過兒子的夢，了解他的所思所想，也照照鏡子，看看自己這個母親做得如何。

媽媽，你不要太緊張

當然，兒子的夢也有讓我欣慰的：我開了一架小飛機，到處玩兒，飛機壞了，落到一個小島上，我想了很多辦法，終于修好了，又飛上天空……“好爽啊！希望天天開飛機。”他咂巴著嘴說。

我很納悶：他的夢想是做飛行員？或者是因為看了《小王子》而心生向往？

周末，我要出去講課，兒子說：“你放心吧，我的生活我作主。”晚上回來，他一一給我匯報：上午在家做作業；中午到小姨家吃飯，和小弟弟玩了一會；下午到圖書館看書，然后和同學去打球……看著他篤定的神情，我恍然大悟：開飛機的夢原來是駕馭的感覺，即使飛機壞了（自己的事出錯了），他也有能力修復，再次起飛。“我的生活我作主”，這種感覺當然爽啦。

兒子的夢也激勵我：給孩子更多的空間，讓他充分掌控自己的生活。

因為解夢上癮，也因為太關注兒子到底在想什么，有段時間，我每天都問兒子的夢。兒子會搪塞：“忘了，一起床就忘了。”我不依不饒：“好好想想，有沒有媽媽出現？你在夢里干什么？醒來是什么心情？高興還是難過？”兒子不耐煩地擺擺手：“誰整天想著夢，要做的事多著呢！”說這話的兒子，已經12歲，成了一個少年。

捕捉不到夢的蹤跡，我只好認真琢磨他生活中的一言一行，細致觀察他的一顰一笑，然后挖空心思地想：這小人兒的腦袋都裝些什么呢？

有一天，我做了一個夢：兒子呱呱落地，我正要去抱他，臍帶自動脫落，小嬰兒滑到我伸手無法觸及的地方，我緊跟上前，但總是抓不到他。兒子不會吃不會喝，不會說不會跑，這么一個嬌弱無力的小人兒該怎么生存？我焦急萬分，心里像火燒般灼熱，直恨自己反應遲鈍，恨自己手臂太短，恨自己腳步太慢。這時，奇跡發生了：在我無法觸及卻看得到的不遠處，小嬰兒很快長大，能跑能跳，能說能笑；然后背上書包，再然后躥得和我一般高，成了一個毛頭小伙，還咧嘴對我笑……

我講給兒子聽，兒子馬上說：“媽媽，你放心，你不管我，我也能長大。”天，兒子也成了解夢大師？

孩子的心如針尖般敏感，我那偵探般的眼睛整天盯著他、揣摩他，他可能早就煩了。

是的，我不需要那么緊張，孩子自有他的成長規律。他長大了，不需要媽媽每天陪著他笑，陪著他哭。美夢也好，噩夢也好，他都有能力慢慢自我消解。而且，夢里還會有很多自己的秘密，不足向外人道，即使父母也不能說。

兒子終要長大，我也要學會放手，適應那種兩代人之間必然的疏遠，接受他在我“無法觸及的地方”變為一個毛頭小伙的事實。

當然，任何時侯，我的boy，即便已成年，如果他愿意講他的夢，我也愿意靜心地聽，但是不會隨意去評判，因為每個人都是自己的解夢大師。

編輯 朱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