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紅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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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文式藝術
——米蘭·昆德拉《慢》結構簡析
◎張紅巖
昆德拉的小說并非為了講故事,而是在對“存在”進行思考,在對這些主題的思考中形成的《慢》也具有了以主題為中心展開討論的“論文式”的結構特點。
《慢》 論文式藝術 主題詞 片段體
《慢》中薇拉曾對昆德拉說:“你經常跟我說,你要寫一部通篇沒有一句正經話的小說,一部逗你一樂的大傻話,我擔心這個時刻已經到來了。我只是提醒你:要小心。”這里的薇拉看到了昆德拉小說口吻上的不嚴肅和玩笑的態度,而米蘭·昆德拉在《小說的藝術》“關于結構藝術的談話”中揭示了這些“大傻話”背后的內容。他以《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為例,分析自己的小說結構時,說道:“……關于媚俗的整個思考對我來說有著一種極為關鍵的重要性。在它后面有著許多思考,許多經驗,許多研究,甚至許多激情,但口吻自始至終都是不嚴肅的:它具有挑釁性。小說之外不可設想這一論文;這就是我說的‘獨具小說特點的論文式藝術’。”
正如昆德拉所說,對類似于“媚俗”這樣的主題思考對于他自己是極為重要的。在對這些主題思考中形成的《慢》也具有了以主題詞為中心展開討論的“論文式”的結構特點。
(一)快與慢
小說的第一小節講述了四件事情,具體涉及七個人物,這些事件之間的邏輯關系就是圍繞著主題“慢”進行“論據分析”。“我”和妻子開的車與后面“正等待機會超越我的車”,摩托車騎士與跑步者分別都形成快和慢的對比,快帶來時間之外的毫不恐懼,慢則是對自我和生命的感知。
(二)舞蹈家
小說從第四節開始由彭德凡引入了“舞蹈家”這個主題,雖然作者在文中惋惜彭德凡沒有將他在任何書中闡述,但不同的人物和具體的事件更加鮮明地討論了生活中的各種舞蹈家。
彭德凡是“舞蹈家”這個詞語的提出者,他將舞蹈家分為政界人物和卷入政界的舞蹈家,并解釋了舞蹈家們用道德柔道放射自身的光芒,來追求榮耀。在凡生的“質問”下,他承認自己不僅僅是舞蹈家的大理論家,同時也是一個舞者,因為他認為從廣義上來說,我們每個人多多少少都是一個舞蹈家。
貝克是彭德凡口中第一個“舞蹈家們的烈士”。他作為一名知識分子,卻在鏡頭前無時無刻不在將自己的道德情操置于人們之上,從與政界的杜貝克議員相爭,在電視上表現自己的道德情操,到對捷克昆蟲學者的起立鼓掌和交談。“作一名舞者不僅是一種熱愛,也是一條不歸路”,因此,他一直生活在舞臺上,并且一直在跳舞。
而凡生對待彭德凡和貝克的雙重標準體現出了他矛盾的“舞蹈家”觀點。他崇拜著彭德凡,模仿著他的“停頓”,在彭德凡承認自己多多少少是個舞蹈家時,隨即便原諒了他,并且繼續崇拜他。而面對貝克的行為,他卻評價其為“一個大眾媒體的小丑、嘩眾取寵的家伙,自以為了不起,一介舞者”。而他再次被一個穿三件式西裝的先生提醒這是我們生存狀態的一部分,我們都是舞者時,他又從反對到不得不承認西裝先生和他自己的觀點相似到最終決定“反抗并非我們所選擇的生存狀態”。這種不在理論上承認自己是舞蹈家,而在實際生活中卻扮演其身份的人也是舞蹈者的一種。
英瑪菊娜塔則將名人貝克視為神,而自己就是被他選上的進入舞臺的舞蹈家。她對凡人男友愛慕的否定是她對被踢下舞臺的反抗。她是不折不扣的“選民說”的代表舞蹈家。
韓少功曾說過:“……作者(昆德拉)那種輕巧的‘片斷體’,夾敘夾議的手法,拓展了文學技巧的空間”。這樣的敘述手法在更完整地、統一地討論了同一個主題的基礎上也成為了昆德拉小說的兩個特點:片段體的故事敘述和夾敘夾議。
昆德拉的小說并非為了講故事,而是在對“存在”進行思考。《慢》一共有三條故事線索,分別是我與妻子薇拉去參加城堡晚會;小說《沒有來日》中年輕騎士和T夫人約會;貝克及其朋友們的故事。而在《慢》中,不僅三個故事分屬三個不同的時空,在敘述過程中,也常常從一個故事中毫無情節轉折地銜接到另外兩個故事,以片段的形式穿插出現主人公們發生的故事。此外,在進行小說情節的敘述時,昆德拉還將自己的思考以作家的身份跳出來進行思考,或者寄托在一個人物上面,比如以凡生的身份討論著我們應該順應時代成為舞蹈者還是反抗并非我們選擇的生存狀態?昆德拉又在捷克向昆蟲學家發出:“人怎么能如此容易由崇敬轉至鄙視”的時候用“當然能,朋友,當然能”來應和他的疑問。
無論是片段體敘述還是敘述中的議論,都使讀者并不沉浸于閱讀故事中,而是更好地被作者帶動著思考小說中的主題,在簡短的篇幅中,通過運用交錯的故事情節和邏輯清晰的層層思考,議論著鮮明的“存在”主題,這種昆德拉特有的小說結構使《慢》成為米蘭·昆德拉論文式藝術的一個縮影。
[1]昆德拉.慢[M].馬振騁,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1.
[2]昆德拉.小說的藝術[M].董強,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2.
(責任編輯 劉冬楊)
(張紅巖,女,河北大學文學院碩士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