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州古樹茶“熱”觀察

文-劉彥青

曾有一位茶葉發燒友和我交流時表示對古樹茶的偏愛。他說，古樹茶在當地活了幾百上千年，歲老根彌壯，陽驕葉下涼，不用化肥農藥，長得足夠好。有古樹茶的區域，生態總體都不錯。

好山好水出好茶。我曾走訪過全國部分的茶葉主產區，卻對家鄉貴州的茶園情有獨鐘。在黔南，那零散或連片的古茶樹群，沒有農藥殘留氣息，只有茶花香和青草香。隨手摘下茶樹的嫩葉，泡出來就是一杯香茗。據農業部茶葉質量檢驗測試中心按無公害茶葉標準對貴州茶葉進行抽檢，合格率達到100%。貴州是國內唯一低緯度、高海拔、寡日照條件兼具的原生態茶區，也是中國最適宜種茶的區域之一和高品質茶的重要產地。“幽深不見人，蒼翠萬千里”，使得貴州環境污染小，農藥化肥施用量遠低于全國平均水平，是無公害、綠色食品茶和有機茶天然的理想種植區域。

貴州，是古茶樹資源豐富的省份之一，并且在時間考證上，晴隆的茶籽化石歷史相較于其他地方更為悠久。

云霧山中茶飄香

“熱”從何來

世界之茶源于中國、中國之茶源于云貴，貴州是茶的故鄉之一。

農業部原副部長、現代茶學大師吳覺農在所著的《茶經述評》一書中記載：依據古地質、古生物、古氣候、古人類及近代考古和茶學研究成果，地處西南腹地的貴州高原，不僅是人類最早的活動地域和古生物的安詳地，而且是世界茶樹原產地中心和茶文化發祥地。貴州是我國野生喬木大茶樹和灌木古茶樹保存最多的省份之一，全省9個市（州）均有古茶樹。根據省農委數據，貴州茶葉主產縣均發現了古茶樹，有些地方呈連片群落古茶樹園，非常罕見。據不完全統計，全省具有一定規模(1000畝以上)相對集中連片的古茶園達18處。經有關部門考察，貴州省古茶樹達65.5394萬株，其中200年以上的古茶樹15萬株以上，千年以上的古茶樹1萬余株，最大的古茶樹直徑約170-180厘米，在國內極為罕見。

相比于普通的茶，古樹茶自然有其品飲價值。古茶樹通常來說樹冠大，根系深，貴州的土地又特別富有各種稀缺微量元素。這道理簡單，一棵大樹一定比一棵小樹能吸收、貯存更多土壤里面的營養物質，這導致古樹比其他茶類擁有更豐富的營養物質，對人的身體有更高的營養價值。另一方面，關于茶的所有的美好期待，你都可以在古樹茶中得到體會。茶氣、滋味、生津、回甘、喉韻……古茶樹是稀有的，古樹茶帶給愛茶人的美妙體驗也是無與倫比的。

古茶樹上長出來的茶，就是古樹茶，因其高品飲價值、資源稀缺性以及投入其中的資本運作，在2013-2014年的行情是遍地開花，成為茶市場中的一枝獨秀。有人炒作，就會有泡沫。自從2010年古樹茶概念被“發掘”出來以后，其價格便開始一路走高，尤其是貴州的鄰居云南的著名山頭出產的古樹茶，遠超出了以往的年均正常漲幅。讓不少茶葉愛好者要花更高的價錢去品味熟悉的口感，不少商家也跟風一擁而上。有懂茶的朋友分析，高價古樹茶通常分為2種，一種是炒作出來的天價茶，一種是因為某些村寨古茶樹特殊的歷史地位，其出產的古樹茶有很大的紀念價值，所以較貴。比如在普洱茶最瘋狂的2007年，很多普通茶被炒至幾萬元的天價。而拿老班章村這樣的名山來說，收藏一餅老班章茶王樹出產的毛茶做成的普洱茶幾乎是每位茶人的夢想，所以像這樣的茶王樹出產的毛茶賣到幾萬元一公斤不足為奇。不過從品飲的角度來看，茶王樹的毛茶做出的產品和老班章其他古茶樹做出的產品口感無任何明顯的區別。

“概念”與“資源”的過度開發

曾經，在云南古樹茶最火熱的幾年中，老喬木茶青價格正在一直延續瘋長的走勢，特別是六大茶山品種的古茶，因為各路資金的追捧，遭到了瘋搶，甚至使古茶樹遭受毀滅式的開發。這種對古樹茶過度的“概念”營銷，對茶樹的長期開發，是極其不利的。

花溪區久安古茶樹

2007年年底開始，普洱茶市場泡沫破滅，“瘋狂”的普洱茶一頭跌入低谷，從此沉寂了長達5年時間。面對普洱茶市場價格的暴漲暴跌、循環往復 ，不管是茶商還是茶農，都應用成熟理性的態度去面對整個茶行業的前景，畢竟消費者可以承受，產業才能持續長久 ，過度的炒作概念將竭澤而漁，造成資源的破壞。在貴州，由于古茶樹分布的面積大、范圍廣，許多都處于山高林密之地，交通不便，資源的整體情況至今都不是很清楚，給貴州古茶樹的保護、開發、利用等方面的工作和深入的研究都帶來了極大困難。至今仍有不少地方的百姓未認識到古茶樹資源的價值，對古茶樹資源的保護與利用未引起重視，因此古茶樹屢遭人為破壞。對古茶樹隨意折枝砍杈、截頂挖根、掠奪性強采鮮葉、隨意采摘果實、采集古茶樹上衍生的特有藥材；在古茶樹園中濫施化肥、農藥；有的甚至毀林開墾；有的竟恣意妄為，盜伐販賣珍貴古茶樹，將許多古茶樹挖掘后出售，長途運輸后“移栽”到一些部門和企業作“風景樹”等這些情況，在我省的古茶樹資源區都不同程度的存在，給珍貴的古茶樹資源帶來了極大的破壞，古茶樹資源在減少，品質在變差，有的資源已經瀕臨滅絕。

“對于古茶樹的適當開發是很有必要的，但不能殺雞取卵。”中國茶葉研究所研究員、博士生導師陳亮說，古茶樹作為一種不可再生、不可復制的寶貴資源，一定要在全面收集整理古茶樹基本資料的前提下，根據一些具體條件加以保護、養護和利用。

應合理將資源優勢轉化為產業優勢

“古茶樹是一種品牌、是一種文化、是一種無價的資源和財富。”貴州省人大常委會原副主任庹文升認為，貴州需要高度認識古茶樹保護與利用的重要性、緊迫性和可行性研究，不能功利心太重，必須先保護好再談開發利用的事，決不能在開發利用中造成新的破壞。

近年來，貴州圍繞古茶樹保護與利用，已經提出對古茶樹進行普查摸底，建立古茶樹資源資料庫，制定保護古茶樹、古茶園條例，策劃編制古茶樹資源保護與利用總體規劃，建立巡視、檢查制度，開展古茶樹保護與復壯課題研究，制定古茶樹養護復壯維護技術標準，對古茶樹種質資源特異性狀及各種優質基因進行研究，以便用于茶樹良種選育及品種改良。同時，在各地方政府的推動下，為了保護好古茶樹,使古茶樹價值得到充分發揮,涌現出不少轉型和新成立以古樹茶為拳頭產品的企業，每年都呈現快速增長趨勢。

納雍縣出臺了《納雍縣水東鄉古茶樹資源保護條例》,制定《納雍水東姑箐古茶樹的保護措施》；沿河土家族自治縣塘壩鄉人民政府出臺《塘壩鄉千年古茶樹保護培優的實施方案》，沿河縣人民政府辦公室還下發了關于加強對全縣古茶樹資源保護的通知；道真仡佬族苗族自治縣農牧局也下發了關于對洛龍、棕坪野生茶樹保護的通知；水城縣對重要的古茶樹資源實行掛牌保護；花溪區久安鄉制定村規民約保護古茶樹資源；普安縣制定四球古茶樹資源保護措施；普定縣制定古茶樹資源保護措施, 實施繁育方案；《六枝特區古茶樹資源保護措施》重點保護古茶樹資源；貴定縣主要由茶辦與有關古茶樹農戶簽訂保護補助協議。各地結合自身實際，制定了切實可行的保護措施，有力地促進了古茶樹資源的合理利用。

優良品種是產業化的基礎,利用貴州古茶樹資源基因庫,利用古茶樹的優勢性狀，如對具有高水浸出物、高兒茶素、高茶氨酸、低咖啡堿含量等特異性強的古茶樹，可直接或間接選育特優異性強的茶樹品種, 創造產業神奇。2006年以來,普定縣化處鎮以“復興萬畝貢茶”為目標,大力發展茶葉種植,建立高標準示范茶園,逐步形成產業規模。2010年初,化處鎮與貴州朵貝重華茶葉有限公司簽訂協議,以托管形式由重華公司對及周邊的古茶樹群進行開放性保護。2012年,省內首家古茶樹開發公司在化處鎮成立,主要負責挖掘古茶樹的歷史文化,繁育、培植古茶樹母本園。公司采取母本扦插的方式進行繁育,目前已繁育原生古茶樹新苗100余萬株,同時,該公司負責“千年古茶樹”周邊古茶樹群的保護開發,已種植原生古茶30畝,為特色原生茶產業發展提供了參考經驗。

古茶樹新芽萌發

貴陽市花溪區久安鄉以建成貴陽都市區內的古茶樹保護與開發、生態保護園區為發展定位,形成以森林景觀、地貌景觀、農業景觀為載體,以推廣貴州茶文化、有機茶種植、打造“久安千年紅茶”“久安千年綠茶”品牌,推動黔中精品茶發展為目標,以古茶樹觀光游、有機茶園生態游,健身休閑游、人文民俗文化游、科普教育藝術創作游、農業項目體驗游為主要方向,為人們提供登高覽勝、避暑休閑、健身娛樂、茶鄉文化、體驗民俗文化和科普教育的場所,實現旅游與生產、開發與保護的協調發展，實現對古茶樹的有效保護與利用。

普安縣古茶樹

“政府、行政系統應發揮主導作用，再發動協會等社會和群眾力量，籌措資金進行可持續保護，最后再有完善的條例體系支撐，這樣才能形成古茶樹資源保護的合力。”庹文升說。

科學的價值體系才是衡量古茶樹的標準

茶的價格波不波動，優質名山原料的價值就在那里。“茶無好壞，適口為珍”，現在這句話幾乎為大多數人認可。不否認，自己覺得好才是好，但這句話是針對現飲。同時，茶葉作為一種商品，它是市場參與主體之間的博弈。茶葉價格的高低，供需的比例，是市場內在規律的作用使然，它是長期存在，并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從云南普洱茶熱，到貴州近年來的古樹茶熱，都是市場的投影。但是，在時間的沉淀下，形成合理的商品價值體系和衡量標準才是長久之計。華南農業大學茶葉科學系主任曹潘榮認為，虛高的古樹茶會完全偏離其價值體系。因為只要還有茶樹在，每年就會產出新茶，最重要的是將古樹茶貼近大眾，“消耗掉”才是實現了茶存在的價值。收藏茶的最終目的是圍繞“喝”的，無論多貴的茶，終歸是用來品嘗的，而不是用來鑒賞。

如果跟風過度，短期的產值上去了，但過度開發古樹茶，會造成當地的茶葉經濟由“熱”轉“冷”。貴州部分茶農，不了解科學采茶方法，在古樹茶巨大的利益沖擊下，能多采就多采，甚至連老葉都采摘。古樹茶過度采摘，除了采摘量暴增外，采摘的周期也縮短了，同時為了保持古樹茶的原生態，大量采摘茶葉的同時沒有給茶樹補充肥力。這種只“出”不“進”的管理方式違背自然規律，致使部分古茶樹出現了營養不良的癥狀。此外，部分茶農為采摘更多茶葉，直接粗暴的將夠不到的樹枝末梢折斷，這種暴力式的采摘方式對古茶樹造成的破壞不可挽救。

科學的價值體系才是衡量古茶樹的標準，在貴州古茶樹鮮為人知的時候，有些產品由于其品牌光環、年份、產地的光環過于耀眼，成為眾多資本追逐的對象，結果會使其嚴重偏離應有的價格曲線，使之演化成泡沫。“發展古茶樹應從保護做起，其次才是開發與利用，并且要切記在開發利用過程中不能破壞原有的古茶樹。”貴州省農委常務副主任胡繼承在此間成立的貴州古茶樹保護與利用專業委員會上指出，古茶樹是品牌、是文化、是無價的資源和財富，貴州作為全國古茶樹資源最豐富的地方，一定要建立起古茶樹種質資源庫，先保護好再談開發利用的事，決不能在開發利用中造成新的破壞。貴州省茶葉研究所研究員陳正武說：“古茶樹的保護應當發揮‘抱團’的作用，目前貴州省內古茶樹非常分散且生長地偏僻，古茶樹的保護應該與當前先進的科技結合起來，全省開展古茶樹普查、登記造冊，將每棵古茶樹的信息錄入電子信息系統。在全面收集整理古茶樹基本資料的前提下，根據一些具體條件加以保護、養護和利用。”隨著古茶樹信息登記的健全，以及相關文化的普及，通過政府對市場的調節，古樹茶的價格會逐步回歸其價值，貴州的古樹茶產業才有可能良性循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