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讀典范作品】
春天從一棵樹開始
水兵
我看見一棵樹,一棵春天的風中之樹。
風來了,從我的身旁刮過,也刮過樹的身旁,我被風吹得搖搖晃晃,我抱著樹,緊緊抱著。風越刮越大,雨也來了,一群鳥猛地鉆入樹冠中,樹成了我的天和地,我不走,樹卻像有急事般,把頭搖得呼天搶地,它從雨中汲取營養,直到夜色蒼茫,一群鳥嘰嘰喳喳飛離,猶如后山坡上的果園里黑色的山雀一哄而起。雨停了,樹止住了腳步,我該回家了。月牙兒出來了,遙遠的星河泛著白光,樹在星光下閃爍,它的根躲藏在被雨水浸泡的大地中,挺拔的軀體在夜的神秘中,一片昏暗,仿佛傳說中一尊令人敬畏的神。
當陽光在天空中綻開,兩只鹿或羊在樹下或山坡上悠閑地采摘著葉片或啃著青草時,你有漫長的光陰,可以讀點閑書,喝點小酒。直到后來,暮色漫進衣襟,你永遠躺在那棵樹下合上永不睜開的眼,樹已成林,林里傳來天堂的風聲。
一棵樹在雨中走動,你不動,卻和這棵樹擦肩而過。我就是在這個時候認識了這棵樹,一棵在雨中走動的樹。它挺拔雄偉,渾身披滿了青苔,濕漉漉的仿佛水浸過一般,雖然被數以萬計的人注目和撫摩,它依然冠蓋群芳,呼風喚雨。即使許多年后它倒下了,在地下,在水中,風化為煤或重生為風,它依然保持這種天然得有點傲慢的姿態。水在它的周圍靜靜地流著,它用身軀改變了水的姿勢。如果有流水從它身上滑過,在它的胸部,可能又會長出一棵小樹,那小樹顫顫地站了起來,臨風起舞,攪動起叮咚的水聲,風鈴般在山坳里回蕩。當人們踏水匆匆而過,一個趔趄,彎腰或伸手想去抓住那棵小樹時,老樹和小樹就被人們所記憶,所牽掛。
我懷想著沉在水底的那些樹。我覺得它們真正的氣韻和美就是沉靜,沉靜得一睡千年也不喧囂浮華。它們巧奪天工或大氣磅礴,行走在哪兒就和那里的山水、花草魚蟲融在了一起。水綠了又黃,黃了又綠,山濃了又淡,淡了又密,而那些風干或沉在水中的樹,總是藏靜于心,大智若愚,只被風和水親昵著。風和水永遠活著,大樹和小樹就永遠活著,老樹生花,樹真的是成精成神了。水聲淙淙,樹影婆娑,瀑布雷鳴,一切都像一個縱情的少年把性情撥弄得如四季的風,樹在風中旋轉和奔跑,活一千年,死一千年,朽一千年,再生,永遠不死!
我不是一棵樹,我不能。
我真的不能嗎?當生命僅僅被活著所用,漫長的光陰又有何用?而當暮色漫進衣襟,誰在風雨里懊悔?金色的紅狐爬上樹梢,一切消失得無影無蹤,漫山的樹林里只傳來孤單的風聲。
(選自《南陽日報》2012年4月6日,有刪節)
寫作借鑒
文章通過對樹的細致描寫和深情贊美,婉曲地表達了現代人對生命和生活的思考。文章具有強烈的象征意味,“春天”,既指自然之春,更喻作者所向往的充滿活力的、精彩的人生狀態。而這“一棵樹”在風雨中成長,倒下了,則與自然相融,精神永遠不死。作者借“一棵樹”表達自己強烈的愿望:改變麻木的生活狀態,讓自己的人生真實而有意義。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