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做最真實的自己
如果不是這場病,我肯定無法從過去的生活、工作和許多思考模式當中急流勇退,重新思考五十歲以后我的人生應該怎么安排。歷數我的過去,我有幸在喬布斯、施密特等引領世界風潮的人身邊學習成長,也有幸在PC時代歷經蘋果、微軟等全球首屈一指的大公司淬煉,在網絡時代歷經谷歌這些科技公司的熏陶,以及在美國硅谷和中國的中關村崛起時,參與過最有創意的工作。這些多數人一生所夢想、追求的職場經歷,我都具備了;我也擁有相對豐厚的收入和名望;并且在能力所及之處,盡量幫助年輕人,成為許多青年心目中的“開復老師”,可是,難道這些就是我渴望的“成功”嗎?
我在病中經歷了前所未有的身心煎熬,除了化療副作用帶來的痛苦,更多的痛苦則來自“看山不是山”,對自己過去的許多信念、價值觀,產生了動搖,開始探索思考自己到底為什么而活。
樂做凡人
治療結束,身體狀況慢慢恢復穩定。褪去過去的光環,赤裸裸只剩下一個自己,不必顧及面子、形象問題,反而享受到失去已久的輕松和自由,讓我和真實的自己更加靠近。
自1998年夏天回到中國創建微軟中國研究院,我便開始頻繁地跟國內學生接觸,希望盡我所能地幫助年輕人找到正確的方向:接下來,自2009年9月負責谷歌中國的各項業務后,為了招聘到最優秀的人才,我頻繁地飛往全國各大城市,跟大學生面對面交流,每一場演講都讓可容納數千人,甚至上萬人的大禮堂或運動場爆滿。后來,我開始在微博固定發表文章,我的粉絲數暴增至五千多萬……因此,不論是在北京還是在中國的其他城市,我常常被眼尖的人認出來,然后要求合影、簽名,偶爾為之尚可接受,太頻繁時就覺得別收坤濤。后來家人都不愿意跟我出門,因為走到哪里都不自在。
回到臺灣卻沒有這種困擾。我在臺灣很少上媒體,或許是因為臺灣人靦腆內向,即使有人認出我,也只是遠遠看著,不會上前要求什么。剛開始難免有幾分落寞,甚至有種繁華落盡的感概,不過,在大病一場,鬼門關走過一遭之后,這樣的心情就越來越淡漠了。因此,那天晚上我就穿著休閑運動服,毫無負擔地混在一群年輕人當中,在摩肩接踵的夜市小巷里吃路邊攤,逛了一家又一家的特色小店。
樂做凡人的領悟當中,最有力量的影響來自兩個女兒,還有先鈴。她們在我身邊,非常了解我過去有多么的“卓爾不群”,可是絲毫不受影響。
回顧自己的人生,我為年輕人稍感擔憂的是,因為社會的價值觀太單一,這讓他們容易徘徊于媒體吹捧的功成名就或是金錢物質的表象。再加上渴望鮮花與掌聲的脆弱心理,讓自己沒有看清楚這一生想走什么路。我想提醒大家的是,人這一生是為自己活的,要去實踐自己心中獨特的夢想,如果一個人到今天還沒意識到那是什么,我覺得他就應該花一生的時間去追尋這件事是什么,然后在找到之后,義無反顧地朝這個方向走去。
創造自己的價值
我在和大學生的對話中曾經提到:“一個辛勤的農民終其一生留下一塊良田,他一生過得平談無奇,卻實實在在。一個好老師,愛學生如己出,他不一定出名,卻可能成為很好的典范。這個世界的進步,包含了多少默默無聞的升斗小民不問回報的付出?只要一個人的一生對這個世界有所貢獻,無論是老師幫助學生。醫生、護士幫助病人,還是清潔工維護環境整潔,都是一種貢獻:要曾經幫助過別人,無論是拯救一個人的生命,還是為他人帶來歡笑,都是一種幫助。”
寫下這些文字時,我的心里充滿了被想象激蕩起來的情感。病過一場,這些文字傳遞出的信念,就堅決地要求我逐條如實履行。當被推到生命終點的面前時,我一次又一次地質問自己:拋開所有外在名聲和世俗成就的光環,我是否成為自己想要做的人,能夠得到自己的肯定?
我常提醒自己“用寬容的胸懷接受不能改變的事情,用極大的勇氣來改變可以改變的事情”,以渡邊的故事為例,死亡給了他勇氣,激勵他在自己的職位上“改變可以改變的事情”。而官僚體制、社會風氣不是他可以改變的,人們的感動像泡沫一樣虛幻不真實,但即使大環境如此,我們還是可以在有限的范圍里“創造自己的價值”,因為不論多么微小的貢獻,都可以慢慢積累成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或者,成為一種無形的價值。
所以,評價一個人是否成功,不是看他的名望、地位,而是看他如何將自己的稟賦發揮得淋漓盡致。有時候我覺得,人生就像一場比賽,在我們來到這個世界之前,我們自己挑選籌碼,也挑選游戲。人生最后的評價,就取決于你能不能用最少的籌碼,玩出最精彩的游戲。
帶著這樣的信念,我想,不論何時何地,不論處境如何,我都會激勵自己不斷地“創造自己的價值”。于是,當我一帆風順時,我會盡力追隨我內心的聲音,幫助年輕人圓夢;當我因為生病不得不暫停工作時,我也會聽從身體的呼喚,放慢腳步、松開雙手,悠然見南山,自在且自覺地看生命將會把我帶往何處。
樂助有緣人
大病初愈,本以為人生即將走到盡頭,沒想到峰回路轉、柳暗花明,我又多了不少年可以活。從鬼門關繞一圈重新回到人間的心眼已非舊時心眼,我看人、看事物的角度也跟過去不同了。
病后重生,仿佛老天爺真的聽到了我的呼喊,賜給了我重新開始的機會。科技的進步、網絡的發達,讓我與年輕的朋友的溝通變得更加直接、便捷。
有一次我到卡內基·梅隆大學演講,結束后收到一封大一新生的來信。這個年輕女孩勇往直前的沖勁兒深深地感動了我。她在信中說,十三歲時被我的書激發,決定追隨自己內心的渴望到美國讀書。跨出父母為她準備好的舒適圈子,拼盡全力考上了美國的高中,提早面對世界的嚴酷挑戰,種族歧視、校園霸凌都沒能打退她,一路自我鞭策,跳級拿到了紐約大學和卡內基·梅隆大學的入學許可。
真的很感激選擇了這條路,跳出了舒適圈,因為這是一切夢開始的地方,因為它讓我看到了更大、更廣闊的世界。
后來正巧她暑假想回中國實習,既然如此有緣,就幫她找了個實習機會。
純粹的付出帶來純粹的快樂
生病之后,我越來越覺得生命之中有很多東西無法全然用科學解釋,尤其是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所以,我提醒自己要珍惜跟每個人的每次相遇。因此,對于素不相識,但是有緣相見的陌生人,也越發懷著珍惜、感謝之心。不管是我的微信粉絲團,還是新浪微博粉絲,只要情況允許,我一定是親自回復,甚至相約見面細談。如果緣分正好,我們可以探索一下有沒有什么可以共同努力的事。
回到臺灣這段時間,在健康和時間允許的情況下,我低調地參與了很多主管部門和民間小團體的聚會邀約,算算可能見過一百多個朋友。正好當時臺灣在推廣創業拔萃計劃,希望幫助創新企業走向國際,同時將國際化的觀念帶到臺灣。見到管中閔這么一位認真,一心想要新氣象,積極作為的官員,在他的感召之下,我當然是義不容辭地響應。
而李濤和王文華這兩個老朋友幫我結了很多善緣,幫我用自己的方式為臺灣的創新活動貢獻一己之力。李濤原來是臺灣最有名的媒體人,這幾年我們接觸得比較多,通過他的基金會,我結實了許多做公益的年輕朋友。聽聽他們的點子,給出具體的改善方向,幫他們穿針引線,把他們介紹給相關的朋友。李濤對我不計時間成本的投入感到意外,幽默地提醒我:“約了你就來,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也不怕掉身價!”然而,我非常享受這種真誠卻淡然的關系,在每一個互相交流的時刻,心里干干凈凈的,沒有太多想法,只是直接表達關心;當機緣過去,就互道珍重,相忘于江湖。
最特別的是,有一次我和王文華的團隊籌辦了一個夢想招募活動,他在網絡上公開提供一次商業建議的面談機會,但沒有透露來賓就是我。
這是個很有趣的改變,不再像過去那樣,必須是精英團隊,或者大公司,或需要經過投資經理重重篩選。我們就從這些完全不認識的新朋友入手——王文華他們不認識,我也不認識——純粹依據投來的題目和內容來征選,其中還有一個藝術基金會如何永續經營的項目。
有一次李濤跟我說:“有的朋友覺得你好冷哦。”我還愣了一下,“怎么會這樣呢?”他幫我分析,“或許是因為你說話帶點兒北京腔,加上一路都是人生勝利組,即使再謙卑,可能有的人還是會覺得有點兒距離。不過,現在你是從勝利組的神壇來到了凡間,這么巨大的改變,讓你從原先習慣的勝利組,重新思考人生,你將走出新的境界,更成熟、更無礙。”
確實,我敞開了自己,自由接納來自四面八方的緣分,寧可為了與一群年輕人見面分享經驗,而拒絕跟一群話不投機的大老板同桌吃飯。別人想破頭也無法理解我怎么會愿意花時間在一件全然看不到利益的事情上,但我心里卻很清楚,當我不再斤斤計較付出時,才能獲得最真誠的人情互動。
2015年春節前夕,當飛機降落在北京首都機場,我的心突然激動起來。“回來了,我真的回來了!”
整整17個月,我在生死線徘徊,即使后來病情漸趨穩定,但因為還沒跟醫生談過,不能確定目前的健康狀況能否允許我重拾這份熱愛的工作。
排除各種心理設限,我還是決心回到創新工場。只是,一抵達北京的當下,我竟然有點兒近鄉情怯,也有種歷經生死、人生重新開始的振奮感。
我的人生三平衡
先前有人問我準備什么時候退休?
我不打算退休。我的人生主要分配在三件事情上:一是工作,二是公益,三是家庭+朋友+休閑。隨著年紀的變化,這三者的比例也有所調整。下面是我個人的分配比例,每個人的比例不同,但趨勢應該類似。
三十多歲:90%給工作,1%做公益,9%給家人、朋友及休閑
四十多歲:85%給工作,5%做公益,10%給家人、朋友及休閑
五十多歲:75%給工作,10%做公益,15%給家人、朋友及休閑
六十多歲:50%給工作,20%做公益,30%給家人、朋友及休閑
七十多歲:25%給工作,30%做公益,45%給家人、朋友及休閑
我認為這三者都不能降為零,因為:
如果工作為零,那么頭腦就會退化,在社會上的話語權,甚至公益的影響力都會下降。
如果公益降為零,那么就太功利、太自私了,只為自己,沒有社會責任感。
如果家庭+朋友+休閑是零,少了親情、友情的溫暖與愛,生命缺乏滋潤與調節,人基本上跟一臺機器沒什么兩樣。
說到這兒,也要慶幸,參與創新工場的好處之一,就是三者的比例可以隨我調整。
盡管剛從鬼門關前走一遭,但我仍然熱愛我的工作,絕不會因病退休。尤其現在的創新工場幾位合伙人共同擘畫、形成的工作價值,是我工作生涯中最向往的。
做創業者的伯樂
第一天復職進公司,早晨八點鐘,我一踏進辦公室,發現全公司的人竟然都到齊了,歡迎我回歸。真沒想到他們會把場面搞得這么溫馨、熱烈,回來見到這么多同仁,開懷地笑呀、拍手,心里頓時感到一股熱熱的暖流流過。
離開公司期間,創新工場的業務依舊蒸蒸日上,新聘了好多員工,所以有十幾張面孔是我沒見過的,他們起哄說要討擁抱。我開玩笑說:“沒有這么便宜的事,你們先要做自我介紹,說得夠精彩,才能得到擁抱。”于是他們就卯足勁兒把自己兒時糗事,宅男故事統統都說了出來。
在我離開工作崗位的17個月里,創新工場自然形成了一種沒有英雄、人人多出一份力的工作模式。雖然整體環境有了劇烈的變化,創業浪潮洶涌而來,各種創新基金也紛紛成立,跟兩年前我暫別時所面臨的環境早已不可同日而語,但他們都很默契地各司其職、自主決定,盡量不來打擾我休息養病;而他們做的決定都很棒,我們的投資回報甚至比以前更好。
真正高效的時間管理
修過死亡學分之后,我的人生走到了另一個階段。過去的我,工作第一,事業第二;現在,家人第一,健康第一。正如我前面提到的,走到不同的階段,人生任務的輕重比例自然需要有所改變。
或許也應該感謝老天,在人生中場以后讓我得了癌癥,提醒我該調整生活重心,每周只工作一半的時間(這比我預期的規劃早了幾年)。我覺得人生的選擇,其實就是時間的安排管理。我常說,人生有兩個主要的財富:才華和時間。我們的一生可以說是時間來換取才華;才華越來越多,但時間越來越少。如果一天天過去,時間少了,才華卻沒有增加,那就是虛度了光陰。所以,必須節省時間、高效地運用時間。
我特別想提醒大家,不要成為“緊急”的奴隸。事情分輕重緩急,“重要”和“緊急”是不一樣的。比如,“準備明天的考試”是急事,而“培養自己的積極性”則是重要的事。人的慣性是先做最緊急的事,但往往因為這么做,而致使重要的事被荒廢。大部分緊急的事情其實是不重要的,而許多重要的事情并不緊急。因此,不要把全部的時間都去做那些真正“重要”的事情。比如,打好知識基礎,學會做人等等。每天管理時間的一種方法是:早上安排今天要做的緊急事和重要事,睡前回顧這一天有沒有做到兩者的平衡。
對于還需要為事業沖刺打拼的年輕朋友來說,我的經驗是,成功和興趣有著直接的關系,面對沒有興趣的事情,也許只能產生20%的效果;如果遇到感興趣的事情,也許能產生200%的效果。若要最大化你的生產力和影響力,首先要找出你真正熱愛的事情。由興趣驅動的工作會帶給你工作的渴望、意志、專注、自信,以及正面態度,這時成功就離你不遠了。
人生走到現在,我最想給出的忠告是,再怎么追求事業成就,都不能賠掉健康,這是至關重要的。真正投入你的工作中,為你的生命創造價值,你需要的是一種態度、一種渴望、一種意志,但不是所有的時間。我聽到有些朋友被我的經驗所感動,追隨自己內心的熱情,積極地去圓自己的夢,創造屬于自己的成功。
找回初心,真正實現自我價值
現在的我仍和過去一樣熱愛工作,但我現在學會了放下偏執,更平衡地滿足每個方面:每周一定要和家人固定聚餐、陪母親打牌,并且繼續保持運動,注意飲食、睡眠、壓力的均衡;保證每天睡足七個半小時,每周有四個小時的運動時間。有人需要我幫忙,我不會再計較是否最大化地利用了時間、最有效地發揮了影響力,只要我感覺自己幫得上忙的,就會很樂意跟他們見面,在微信和微博上跟關心我的朋友保持交流互動。
這次生病并不是我第一次體會到這些道理,但是我第一次發現,其實我們非常脆弱,只要悄悄把追求世俗價值里的名利當做自己的人生目標,你真正想做的事往往就被蒙蔽了。我們應該花更多的精力,挖掘自己內心真正想要成為什么樣的人、做什么樣的事,然后守住初心,不受誘惑地盡力去實踐。我想這樣的人生才會圓滿,沒有遺憾。
(文章摘自《向死而生》 李開復著)
P46 周鴻祎:偉大的公司都是從做一款產品開始的
小處著眼
我們在一個行業干久了,就會很武斷地認為應該教育用戶,有些技術應該灌輸給用戶。但一個小白用戶,去一個飯館吃飯,或者到4S店買車,到京東買一臺電視,他們的決策真的是理性的嗎?其實不是,他們是非常感性的,他們喜歡一個東西,完全和我們想的不一樣。所以有時候從消費者的角度來說,我們“專業人員”認為很重要的事,消費者沒有感覺。
相反,你無意中做了很小的事,但消費者覺得對他影響特別大,這個創新就很大。如果你能夠影響到千千萬萬的消費者,那件所謂的小事就不再小。舉個例子,微博很流行,但之所以流行就因為它有獨到的技術?實際上,微博之前博客早已存在,但是我相信沒幾個人能堅持寫博客。你不可能每天都寫2000字,所以你就一個月寫一次,一年寫一次了。
其實微博是在博客的基礎上做了一項微創新,縮短了字數。140個字,會發短信就會發微博。它降低了所有人的門檻。今天很多人都很浮躁,大家都在網上看標題,所以140個字滿足了快速閱讀的需求。它還對新聞和資訊的生產方式產生了顛覆,因為它讓很多人進來了,很多人在寫微博,看微博,對傳統媒體,對傳統門戶,對新浪自己都是一種顛覆。
微創新最重要的是換位思考,從用戶角度出發。很多公司特別是發展到一定規模的公司,干的很多事情都會慢慢地從自己出發,總覺得自己做一款產品用戶就該用,很少想用戶怎么看。
在面對很多強大對手的時候,我們想到的所謂大事,對手也想到了,因為對手往往比你強,最后容易忽略的往往是小的體驗,所以從小的體驗出發才有可能顛覆對手。
小步快跑
在產品的開發周期上,一個原則叫小步快跑。過去,我們總想著有個偉大的想法,在屋里弄一幫人,閉關三年,橫空出世。等你做出來了,就算產品符合當年的需要,但計劃趕不上變化,市場早就不一樣了。再說,萬一你沒賭對呢?所以現在互聯網講究的是用最低的成本、最小的規模、最快的速度去嘗試一個粗糙的東西,快速拿到市場上去試,市場好就趁熱打鐵,乘勝追擊,不好就趕快換方向。
現在我們很多的創新,很多不起眼的小功能都是不斷改進做起來的。所以,當你想到一個主意時,速度是最重要的,不是要做得特別完美,而是盡快把產品做出來。不管產品做得多粗糙,只要有核心功能,就要盡快把它放出去,讓用戶去用,讓用戶去罵。你要經常看看用戶有什么反饋,親自在論壇上回帖,親自與用戶用QQ交流 ,在微博上盯著用戶的反應。這是每一款產品必然要經歷的過程。
關于產品,我提兩個數字慨念。第一,產品剛出來的時候最不重要,哪怕第一天有1000個用戶,第二天有2000個用戶,第三天有3000個用戶,第四天有5000個用戶,這就是一條健康的曲線。但是如果我們花了很多錢做推廣,結果第一天有1萬個用戶,第二天還是1萬個用戶,接著第三天8000,第四天5000。大家會更加喜歡哪條曲線?肯定是第一條增長曲線。所以,做產品不要在乎絕對數,而是要關注相對的增長趨勢。
第二個數字,就是產品有很多環節,如果滿分是1分,但每個環節我們都只做到0.8。你以為產品出來就是0.8分?錯了,是0.8乘以0.8乘以0.8,總分是0.51。功能越多,數字就越小,產品失敗得就越快。所以,功能更貴精,不貴多,要在每一個點上做到極致。
不要平臺化思維
微創新最容易犯的錯誤是不聚焦,其實我也經常犯這種錯誤。大公司是不容易聚焦的,比如360現在有6000多人,企業變大了,有一定實力了,需要同時做好多業務。相反,小公司更容易聚焦,更容易微創新,因為小公司更容易聚焦,更容易微創新,因為小公司沒辦法,不想聚焦也不行。創業只有兩三個人,十幾條槍,所以只能干一件事,甚至只能做一個功能。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往往會把這個功能做到極致,無意識中進行了微創新。
有頭大象,我們怎么也推不動它,但如果你把力量變成一把錐子,很有可能就把它刺痛了。很多人說,未來要做成一個偉大的公司,但我覺得再偉大的目標,也要從小的引爆點開始突破。
在進行微創新的時候,很重要的一點就是不要老想著做平臺。無論是創業公司還是轉型互聯網的傳統企業,最忌諱的就是一上來就沖著宏大的平臺化思維做,因為用戶不會因為你做了一個平臺就接受你的產品。說服用戶使用你的產品,不需要你吹噓的十大功能,只需要一個突破點就可以了。
大公司就最喜歡平臺戰略,但往往因為不聚焦,從而丟失用戶。互聯網的平臺都不是做出來的,都是積累起來的,是在為用戶服務的過程中形成的,最開始都是從一個點做起。如果在2006年360按照安全平臺的思維去做,肯定早就死掉了,因為要成為一個平臺,要做的東西太多。
如果今天手里有1億人,就很容易取得成功,就像騰訊有用戶,插根扁擔都開花,而其他人種樹苗怎么澆水都不行,因為沒有土壤。所以很多企業是被平臺戰略害死的,因為平臺戰略給領導做報告特別好聽,特別宏大,特別符合中國人的概念。但最大的問題是消費者不買賬,消費者不會因為360通過了一個無線平臺戰略,開了一個無線平臺戰略發布會,就選擇你的商品。消費者永遠會問你一個問題:我上你的網站,裝你的軟件,你解決我的什么問題?
創新需要土壤
2011年10月,浙江省某市政府發布了一個重大的人才工程,以5年為一個培養周期,每周期投入培養經費5000萬元,邀請兩院院士做導師,培養100個“喬布斯”式領軍人物。結果,這個消息一下子爆開了,“培養100個中國喬布斯”成了一個大笑話。
其實這里有誤解。人家說要培養100個喬布斯式的領軍人物,說白了就是培養創新領袖。我在so.com上搜了一下關鍵詞“創新+工程”,結果有知識創新工程、社會管理創新工程,每一個是不是聽起來都挺宏大的?
但我非常確定地說,而且我一直以來都持這樣的觀點:今天的中國沒有喬布斯,誰說自己是喬布斯,誰就是騙子。中國13億人口,難道就沒有在智商、個性、創新力方面抵得上喬布斯的年輕人?我覺得,如果按比例來看,絕對有。他們就像種子一樣,但可惜落到了一片不寬容的文化土壤上。寬容是創新之水,如果沒有寬容之水澆灌,那這土壤就很難支持創新,再好的種子落到這片土壤上,也長不出喬布斯來。
我講創新,翻來覆去講,舉出各種案例來講,講了很多,但最后發現這些東西都是術。我們能不能創新,能不能培養出喬布斯式的領軍人物,最后還是落到我們是否有支持創新的寬容文化上。
那么,什么是文化?
不是講講《論語》、講講《易經》就是文化,文化是我們每個人遇到一件事,腦子里出來的本能反應——善惡判斷,是非標準。
舉一個最簡單的例子。中國文化對企業的價值判斷,不是看這個企業有沒有創新,有沒有為用戶創造價值,而是看它有沒有賺錢,有沒有上市,有沒有市值上百億過千億。簡單地說,我們現在判斷企業,乃至判斷一個人的標準,還是成王敗寇。
我們每個人都很崇拜成功,我每天都在努力地工作,也是為了證明我不是一個失敗者。每個人都愿意聆聽成功者的聲音,是因為很害怕自己會失敗,我們對失敗在文化上并不是特別寬容。
但是創新意味著什么?創新一定意味著失敗率特別高,失敗是必然的,成功是偶然的。我們今天看到的成功企業,背后躺著100家跟它一樣,甚至比它更努力、更優秀的公司,但是運氣不好,失敗了。雖然它們同樣做一件創新的事情,但是因為它們失敗了,很多人就不看好。所以,在我們這個文化里,創新的失敗率很高,到處存在這種無形的壓力,這會讓很多人不愿意去做真正的創新。
大企業也不能免俗,同樣的文化,對失敗它們同樣懷有深刻的恐懼。所以,不管有什么新模式,都會讓小公司先去探路、蹚雷,小公司做不成,大公司不會有什么損失。小公司一旦做成了,大公司立即跟進,這樣出錯的概率最小。這就是所謂“穩健的競爭策略”。
在這種情況下,大公司就像一個小孩,因為營養好,也可以漲到1.8米,有成年人的體格和實力,但是它的心智可能還在一個七八歲的小孩水平上。他們可能振振有詞地說:“我抄這些小公司又不犯法,有什么錯?這些小公司還不是全抄國外的?”所以,不要指望我們行業里的大公司能像美國一樣輸出什么價值觀。
在中國,你想要創新,還得承受另一種苦惱。在美國商學院,顛覆和破壞式創新是經典理論,會被創業公司奉為圭臬,但我在國內一講顛覆和破壞式創新,大家就會潛意識里想:周鴻祎不是好東西,天天講破壞和顛覆。在西方,小公司起來,破壞了大公司的商業模式,會被認為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數碼相機出來讓膠卷相機沒有生意,今天手機讓數碼相機賣不動了。而法律從來不保護商務模式,法律只保護知識產權,只保護商標。
但在中國,360通過創新,破壞了大公司的商業模式,有的法庭竟然認為這是360的罪狀,全球任何國家的法律從來不保護商業模式,在中國卻是個例外。
所以,我最近花了很多時間到處鼓勵創新,但我覺得我們這一代人是指望不上了。我在中國互聯網的叢林和爛泥里跟鱷魚們打斗。我希望現在的媒體,包括我們的教育,能夠一起努力,逐漸地改變中國文化里對創新的價值觀。如果這種價值觀能夠有所改變,我相信中國優秀的年輕人肯定很多,一定會形成美國那種創新和創業的氛圍,最后中國才能出現真正的硅谷精神和喬布斯。
容忍失敗
今天,所有中國的企業家成功之后都開始吹牛,講自己當年如何創新,如何運籌帷幄,每年大家都要聽這樣的企業家 布道。如果大家照著別人的方法原封不動地做一遍,可能不會失敗,但也不會有創新,不會大成。
創新99%是要失敗的,因為創新一定是做別人沒有做過的事情,在未來開出一條路,在黑暗中找到一個火種。
但我們普遍的價值觀是什么呢?我們崇拜失敗嗎?錯,我們崇尚成功,鄙夷失敗。我們現在是一元價值觀,誰最有錢,誰是中國首富,誰做的企業市值大,大家就崇拜他。在這樣的價值觀里,很多人都不敢創新,因為害怕失敗。當你真正去創新的時候,很多時候缺的不是智商,也不是情商,而是膽量。
我們都請成功的企業家來演講,媒體也總是把榮譽、報道都給那些成功的企業。但是我們是如何看待失敗的?如果每個人心里都是一元的成王敗寇的文化,中國的公司將永遠不會去創新。
有一家公司特別喜歡抄襲,我跟他們交流說:為什么你們不做一些敢為天下先的事情呢?他們老大語重心長地告訴我:有些事情看不準,讓年輕人、小公司先去試。他們不成功,我們就不用再去耗費精力、金錢。他們真的能做成,證明這條路是通的,我們再上。這樣我們的策略非常穩健,保證十拿九穩。這不是道德品質的問題,只是他特別害怕失敗,因為中國人丟不起面子。
這就導致中國的大公司不愿意創新,小公司創新,最后的結果卻是給人當了鋪路石,不是先驅,卻成了先烈。所以,小公司也不愿意創新。就這樣大公司抄小公司的,小公司抄美國的。美國出來一個團購,中國就來個“萬團大戰”。
所以要創新,我們要逐漸改變已有的觀念,形成一種新的價值觀。我們不再盲目崇拜單一的成功,我們能寬容失敗,容忍失敗。
有人問我,除了喬布斯我還喜歡誰。我告訴大家,是網景的創始人馬克·安德森,他投資了馬克·扎克伯格的臉譜網,是扎克伯格的幕后教練。當時馬克·安德森握著小馬克的手驕傲地說自己是網景的創始人,馬克·扎克伯格就問他網景是干什么的。他特別失落。這是20年前的故事,馬克·安德森做了全世界第一款瀏覽器,但很不幸被另外一家公司摁死了。但他是我心目中永遠的英雄,因為沒有他就沒有后來的Chrome瀏覽器,以及中國各種各樣的瀏覽器。
有的企業把競爭者摁死了,大家都很崇拜。但有的企業即使不成功,也曾經創造了歷史,創造了技術,改變了我們的生活,我覺得也應該被尊重,被繼承,這其實就是價值觀的問題。
我在中國互聯網遭遇過最大的失敗,所以我寬容失敗、理解失敗。如果想要創新,最重要的是敢于嘗試,不嘲笑別人,勇于面對自己的失敗。
硅谷創業者的啟示
我出差去美國,去的大多數是硅谷。去硅谷一般是接觸兩方面的人:一是風投,一是創業者。在中國參加慈善晚會、財經年會什么的,我都會覺得有些緊張、局促,因為不知道該跟大家說什么,但去國外的時候見風投、見創業者,感覺會比較好。國外的風投跟我談得來,因為我也是創業者,說話直接,不繞彎子,除去語言不像海歸們那么流利,他們覺得我反而更像硅谷的人,從思維模式上講師這樣。
幾個月前,我到美國接觸了一些硅谷的創業公司,跟年輕的創業者聊天,我有三個強烈的感覺。第一,與眾不同的精神。這些人會有形形色色的“奇怪”的想法,甚至令人匪夷所思。你會發現,他們很注重跟別人不一樣。這就是創新的一個重要特征。第二,產品經理精神。我遇到的創業者都是津津樂道地跟你談他新做的一款產品,大家都會把目標聚焦在產品上,每個人都是產品經理。第三,顛覆精神。一個毛頭小伙子,十八九歲,那勁頭感覺他就能改變世界,他就能干掉今天的某家大公司。
這與我們國家的互聯網創業者是有區別的。老實說,我也參加了很多創業者的會,有相當多的創業者老喜歡跟你談概念,O2O、可穿戴設備什么的。談概念,我覺得是最乏味的,因為概念都是正確的廢話。概念正確,并不意味著消費者一定要用你的產品。硅谷的產品經理精神,可能太務實,太實用主義,沒有戰略,但任何偉大的公司都是從做一款產品開始的。
基本上,硅谷的文化傳統是產品驅動,這和我原來一直主導的產品理念是相符的。在硅谷,一般大家都不談概念。因為我以前做過創業者——當然現在還是創業者——也做過投資人,后來發現談概念除了自娛自樂,在行業里混點名聲,其實根本影響不到用戶。用戶使用你的產品,只關心你做的是什么東西,能解決什么問題,根本不聽你背后的理念。硅谷的創業者們會給你描述具體的產品是怎樣的,以色列人也有這樣的特點——解決問題,而不是空談理念。
中國互聯網是不一樣的,創業者缺少一種膽量,缺少一種挑戰的氣魄。大家談起來,都是在琢磨著怎么跟在大公司屁股后面分點錢,要么就是想著怎么繞道躲著走。除此之外,我覺得中國互聯網創業者一是創新度不夠。腦子里的想法,做出來的東西,沒有那種與眾不同的感覺,同質化嚴重。二是深度不夠。我們做事,不由自主就往寬里想,好像什么都能干。但這么多創業者,你要能脫穎而出,無非是兩種思路:要么是進入很新的領域,產生很新的想法;要么是在大家都知道的領域,想得比別人深,想到和別人不一樣的解決方法。
有時候我會故意問美國的創業者有沒有把業務延展到中國的想法。他們一般不跟你談這個宏達的愿景,而是會向你描述很具體的東西,在這個領域深挖下去會有什么價值。聽他描述,你就知道他在這件事上經過了深入的思考,做得很專注。中國互聯網創業公司經常犯的錯誤,是狗熊掰棒子,這個我也能做,那個我也能做,每個人都給你描繪一個特別宏大的愿景。所以,中國互聯網上大部分投資項目聽起來很合理、正常,沒有令人驚艷的地方,不會讓你驚嘆說:哎呀,他怎么會這么想呢?
我在硅谷轉一圈下來,覺得特別受啟發,就連我這樣算是行業里干的時間比較久的,都覺得聽到了很多新的思想。這種思想你可以不認同,我也有時候和他們爭論,也不同意他們的一些想法,但這種思想的碰撞是非常重要的。有人說過,如果你有一個橘子,我有一個蘋果,我們倆交換了之后,結果是你有一個蘋果,我有一個橘子。但思想不一樣,我們有兩個思想,經過碰撞交流之后,我們每個人可能都有了兩個思想,也可能碰撞出第三個思想,這是非常有價值的。
美國創業者做的很多事情讓我覺得匪夷所思。當然,這些匪夷所思的事不一定成功,因為與眾不同的事肯定是失敗率很高的,但這正說明他們不怕失敗。中國互聯網創業者太害怕失敗了,所以喜歡隨大溜來尋找安全感。
大公司有錢有勢有資源,采取跟隨策略還可以理解,可笑的是市場的老二老三還要采取跟隨戰略。中國的互聯網創業環境跟硅谷相比,從投資環境來說,現在已經不缺風投了,也不缺天使,創業者本身在挑戰的勇氣,勇于顛覆、與眾不同的創新方面,跟硅谷確實還有很大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