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古巴孩子的傳奇之旅

俞飛

美國對古巴偷渡者執行所謂的“濕腳干腳”政策，即偷渡者在海上被截獲，一律遣返回古巴，而偷渡者一旦踏上美國陸地，則成為美國境內的合法移民

歡迎來到哈瓦那！3月20日，奧巴馬總統撐著傘，迎著風雨走下“空軍一號”。在他眼前，甘蔗林繁茂搖曳，熱帶舞奔放熱烈，加勒比風情萬種。敵對半個多世紀，奧巴馬的歷史性訪問，真能終結美古之間的百年情仇嗎？

古美兩國關系愛恨交織，堪稱相愛相殺。17年前，圍繞古巴男童埃連滯留美國事件，各方角力斗法，吸引全世界媒體關注。鏡頭拉回到1999年11月22日，埃連隨母親和繼父登上偷渡船。6歲的他在離美國海岸僅僅兩英里的地方因翻船落水。母親將他綁上汽車輪胎，緊抓著偷渡船殘骸，漂流兩天后，終于被美國漁民救起。11月26日抵達邁阿密，素未謀面的叔公拉薩羅申請獲得了埃連的臨時監護權，出面照顧埃連。

古巴方面對此事反應強烈，民眾舉行大規模示威游行。父親胡安表態，自己對妻子帶走孩子毫不知情，要求美國根據美古移民協議，立即歸還兒子。反卡斯特羅的美籍古巴人則強烈要求美國政府為埃連提供政治避難。

本案的特殊之處，恰恰是在于小埃連在海上，而非陸上為美國人所救。原來1995年美國不堪承受排山倒海而來的古巴難民，不得不和古巴政府就共同處理非法移民問題達成協議。按照協議，美國對古巴偷渡者執行所謂的“濕腳干腳”政策，即偷渡者在海上被截獲，一律遣返回古巴，而偷渡者一旦踏上美國陸地，則成為美國境內的合法移民。小埃連成了這一移民政策的“受害者”。

1月5日，美國移民局官員依法認定：小埃連的監護權屬于留在古巴的父親，要求拉薩羅十日內交出男童。后者不服，請求司法部長雷諾重新考慮這一決定。在美古巴人則尋找種種借口，打起拉鋸戰。拉薩羅向佛羅里達地方法院提出訴訟。幾天后，法院推翻了移民局的決定。

雷諾認定地方法院無權過問此事，宣布這一裁決無效。但共和黨控制的國會提出一項罕見的議案，要求立即給予小埃連公民權。聯邦法院作出支持移民局的裁決后，他們又加碼提議：給予埃連父親、繼母和其他親人在美合法居留權，讓埃連名正言順留在美國。

胡安決定赴美接回兒子，卡斯特羅到機場送行。美國政府也同意發給簽證。但埃連的叔公拉薩羅有恃無恐，拒不交人；反而向第十一巡回法庭提出緊急上訴，法庭當日決定給予埃連臨時居留權。4月19日，巡回法庭發出指令，在法庭作出裁決之前，任何一方不得將埃連帶出美國。

夜長夢多，事不宜遲。雷諾授權海岸警衛隊精英部隊展開“團圓行動”。4月22日凌晨5時，邁阿密還在沉睡。幾輛面包車呼嘯著駛進小哈瓦那社區，20多名聯邦特工沖下汽車，直奔埃連寄居的寓所。

美聯社捕捉到了日后廣為傳播并贏得普利策獎的一個瞬間：一名端著槍的執法人員，發現了正被大人（海上救出埃連的漁夫）抱著躲在衣柜里的小埃連，孩子睜大眼睛，面露驚恐。特工高喊：“交出男孩，否則開槍！”埃連大叫：“救救我！救救我！”一名女特工用西班牙語安慰：“別害怕，我們帶你見爸爸。”埃連被抱入一輛白色面包車，很快送上飛機，最終與父親團聚。

埃連的美國親戚不斷向法院上訴，希望挽回敗局，6月27日，美國最高法院以簡短的26個字，駁回上訴。

回到古巴，小埃連被樹為古巴反美斗爭的典型人物，在不同場合一遍遍講述自己的回家故事。2010年，古巴慶祝埃連回國10周年。埃連說，自己對邁阿密親戚當年的做法并不感到憤怒，但他很高興自己回到古巴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