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在一起

黃春嬌

故鄉的六月，夏天已然開始。

在不停的疑惑和期待中，合歡開了，鮮活的紅遮蔽了去冬凋零在枝頭的一團團灰黑葉子。一片片如云似彤，淡粉的花瓣繁亮如星，灑落滿地，似乎是要吻遍腳下的每一寸土地。這時，人們在花香里頻頻仰望，傘狀的小粉花開滿了樹，如一群縱情的粉蝴蝶，開得放肆，近乎妖嬈，直讓人感到是一種久積的美麗欣然問世，不是扭扭捏捏，不是裊裊娜娜，而是義無反顧的傾情奉獻，和技壓群芳的卓然不群。

下過雨的黃昏，有濕氣的空氣，合歡落了滿地，一朵又一朵，好像宿酒未醒。奶奶撿拾那沾著水珠的花瓣，在落日余暉的光影下，有著五彩的斑斕，似一位淋了雨的少女，愈發嬌艷。

幾日后，奶奶將花瓣曬干，塞進爺爺的枕頭里。

一天，我像發現新大陸一般跑進奶奶的房里。“奶奶，合歡的葉子白天開著，晚上就攏起來了呢！為什么啊？”

奶奶笑了：“傳說啊，虞舜南巡，倉梧而死，其妃娥皇、女英遍尋湘，終未尋見。二妃終日慟哭，淚盡滴血，血盡而死。后來，人們發現她們的精靈與虞舜的精靈合二為一，變成了合歡樹，這葉子啊，也隨花開花謝而晨展暮合。以后，人們就會用合歡來象征堅貞不渝的愛情。”

我看奶奶的雙頰，也似合歡那般粉紅。

纏著奶奶給我的枕頭里放滿了花瓣，草木的清香洋溢在童年甜甜的夢里。

后來，看到《甄嬛傳》中的合歡樹下，身著青衣的葉瀾依在雨下撿拾那粉紅的花瓣。她眼中淡淡的憂傷令人心疼。落花遍地，朱顏玉貌，都成了溫暖的記憶。又或是那位多愁善感的紅樓女兒，手把花鋤葬花，紛亂的愁緒被揉碎在時光里。

史鐵生的合歡頑強、熱烈。即使剛開始被誤當做含羞草，但美麗從未被淹沒。再見合歡樹，他說人有時候只想靜靜地呆一會兒，悲傷成了享受。一如舊光陰里的合歡，靜靜躺在枕頭里，給我美麗的記憶。

纖光浮沉，在濃郁得化不開的時光里，我曾穿過那片粉紅，到達美的彼岸，和你在一起。

【推薦理由】作者以蘊甜香，盛綻于黃昏的合歡寫起，由花引入枕，枕入心，絲絲入扣。原以為到此終結，作者卻匠心獨運，由此想到女子的“合歡”，史鐵生的“合歡”，從而讓合歡花又籠上一層哀愁與深沉。意境豐富，耐人尋味，實為一篇佳作。

（薦評：周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