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百合的春天

馮夢康

一個人或許在別人看來是路人甲、路人乙，但在他們自己的人生里，一個人再卑微，也是他自己故事中的主角。

——蔣曉云

天還未亮，路燈還散發著微弱的光。雖已是初春時節，但冷風仍是從耳邊“嗖嗖”刮過，砭人肌骨，母親拖著一把大掃帚，吃力地掃著路面。

一陣風掠過，我不禁打了個寒顫，蜷縮著身子，懊悔自己的任性，不該隨著做清潔工的母親來體會打掃的艱辛。百無聊賴之際，我不停地搓手跺腳，在路邊蹦蹦跳跳。突然，幾朵淡黃色的小花闖入眼簾，瘦弱的長莖似乎就要被風折斷，在風中搖擺著。走近一看，原來是幾株不起眼的野百合。

過了一會兒，母親氣喘吁吁地拖著掃帚走過來。我趕忙接過掃帚，并遞給母親水杯。無意間碰到了母親的手，仿佛整個人落入冰封的海底，冷得讓人難以忍受。只見那粗糙的大手凍得發紫，上面的一道道干裂的血痕觸目驚心。我有些心疼地望著母親，而母親喝完水后，拖著大掃帚，再次回到那飛舞的灰塵中。

在掃帚的一起一落中，末端的紅色塑料繩將原本分散在各處的灰塵逐漸聚到了一起，也不免揚起無數飛舞的灰塵。我與母親在這片混濁的天地間吃力地掃著街道。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路面留下了清晰的痕跡。遠處依稀有人走來，我有些莫名地興奮，用力地打掃著。不一會兒，有行人走近了我們，我抬頭對他笑了笑，但他冷漠地從我身旁經過，仿佛只是一陣風吹過一樣。望著那漸漸模糊的背影，我有些失落，低著頭無力地掃著。

母親對我一笑，繼續著手中的工作，一起一落……后來，行人漸漸變多，接二連三地經過母親，但都旁若無人地走開，而母親仍是認真地打掃著路面。

我望著認真打掃的母親，望著她身后干干凈凈的路面，以及路邊搖曳著的野百合，似有所悟。在別人看來，母親亦或是路邊的野百合，就像是眾多塵埃中微不足道的一粒，十分卑微，并無多大意義，但我卻分明看到了一朵在寒風里絕美綻放的野百合，其實，在母親的人生里，她就是自己故事的主角。

天仍有些灰暗，卻分明比先前亮了許多，路邊的野百合在微弱的晨光中似乎更加頑強，更加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