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遞夢想

周銳

又要寫作文了。

六老師說：“今天作文的要求比較簡單——寫出你最大的愿望，也就是你的夢想，把它交給或寄給能為你提供幫助的一方。在兩節作文課里，第一節用來醞釀和寫，第二節請大家讀出你所寫的內容。”

說完，六老師暫時離開教室，讓大家自由醞釀。

孔伯定立刻歡呼：“這太好寫了！”

瓜哥便向孔伯定請教：“你打算怎么寫？”

孔伯定說：“我會寫一封信，郵票也不用貼，直接交給六老師。”

“你打算寫什么？”

“我會這樣寫：‘親愛的六老師，您下學期的工作量有可能明顯減少，只要您能滿足我的小小夢想。”

“什么夢想？”

“下學期可以不用做作業。”

所有的同學都對此嗤[chī]之以鼻：“根本不可能！”

孔伯定笑道：“什么叫夢想？夢想就是不可能實現的呀！”

女生許花樣對孔伯定說：“被你一啟發，我知道這篇作文該怎么寫了……”

第二節課，同學們開始朗讀自己的夢想，孔伯定仍然嘩眾取寵地搶在前面。

六老師聽完孔伯定的作文，說：“孔伯定，謝謝你想到減輕我的工作負擔。我可以立即答復你，關于免交作業的要求，在你大學畢業以前，恐怕很難得到滿足了。”

大家笑起來。

接下來，許花樣拿著自己寫的信走上講臺。她說：“這封信我要寄給一家餅店的老板。我是這樣寫的：‘100米外，我就能聞到李記蔥油餅的香味兒。放學回家，我總喜歡經過貴店，雖然并不順路，但我只是為了聞一聞香味兒。我的夢想是能終身享用李記蔥油餅，免費的，一個星期一塊也行。我知道這個要求有點兒過分，如果被您拒絕，我有思想準備，不會太傷心的。”

六老師說：“我相信去過李記蔥油餅店的同學，都在回憶那餅香。”

女漢子楊麗威朗讀了她準備寄給動物園園長的信：“我看老虎吃東西時，會感到自己的胃口也特別好。但我更希望能親手喂老虎吃東西……”

六老師提醒楊麗威：“你有沒有聽說過飼養員被獅子、老虎咬傷的事兒？”

“不止一次聽說過。”楊麗威說，“但飛機掉下來的事兒發生得更多，坐飛機的人也沒減少呀！”

其他人的夢想也被一一吐露。

湯蕓蕓寫信給珠寶博物館，希望能讓她戴一下那顆最大的鉆戒。

鐘亦豪寫信給電視臺，希望能讓他為新的電視劇題寫片名。

朱凌想當幼兒園老師，哪怕只當一個小時，帶著小娃娃做做游戲。

而劉暢想去賓館當門童，附加條件是六老師也去那家賓館，他就可以為六老師開一次門……

第二天上午，瓜哥按時來叫方果子上學，開始他們的夢想之旅。

就像平時做作業一樣，昨天瓜哥問方果子：“我的夢想是什么？”

方果子替朋友想了想，建議道：“你可以去大劇院演出——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有這樣的夢想，向大劇院提出你要去那里演出。”

但瓜哥從來沒有這樣夢想過，他說：“我既不會唱歌，又不會跳舞，去大劇院干什么呢？”

方果子啟發瓜哥：“你想想，班里開聯歡會的時候，你也說你不會表演節目，后來我是怎么對你說的？”

“你說我學蟋蟀叫學得很像，就讓我在聯歡會上學蟋蟀叫。”“結果你的蟋蟀叫成了聯歡會上最受歡迎的節目！”

瓜哥說：“可那是在班里呀，又不賣票。那么多買票的人去大劇院看演出，難道就看我學蟋蟀叫？”

方果子說：“這多有新意呀！那些觀眾也許在大劇院里看過芭蕾舞，聽過交響樂，但他們從來沒有機會在那里聽到蟋蟀叫。”

瓜哥就在方果子的鼓勵下寫好了給大劇院經理的信。但方果子不同意把這封信貼上郵票寄出，他堅持要陪瓜哥去大劇院當面遞交此信。

他們來到宏偉華麗的大劇院，找了好一會兒，才找到經理辦公室。

劇院經理并未露出覺得意外的神態，他等著來訪者開口。

方果子就說：“我們是東新橋小學的……”

經理問：“你們是來聯系演出的？”

方果子詫異道：“您怎么知道？”經理又問：“你們對費用的考慮是怎樣的，打算出多少萬？”方果子明確地回答：“我們一分錢也不打算交給您，如果要交多少萬才能在大劇院演出，那就不是夢想了。”

瓜哥招呼方果子：“我們走吧。”

方果子對瓜哥耳語了幾句，然后他對經理說：“我的這位同學表演一分鐘就夠了，您知道他會表演什么嗎？”

經理茫然道：“唱支歌不止一分鐘，講個故事更不止……”

這時，經理聽見屋里響起一種細小的、悅耳的聲音。

“蟋蟀叫！”經理向方果子打招呼，“等一等。”

他細看桌下，拉開沙發，滿屋子尋找起來，但蟋蟀的鳴叫戛[jiá]然而止。

經理傾聽了一會兒，疑惑道：“是我的幻覺嗎？”

他繼續跟方果子談論一分鐘的表演，可是蟋蟀又叫了起來。

方果子說：“您不用找了，我的同學正在為您表演蟋蟀叫。”

經理驚愕地盯著瓜哥的嘴唇。

方果子問：“經理先生，您是不是想起了您童年的樂趣？”

然后，方果子將瓜哥寫的信遞給經理，追問道：“您的決定是……”

經理看過信，想了想，說：“有了。大劇院很快會上演一出大型音樂劇，叫《秋夜》，幕前曲還沒奏起時，可以讓——哦，你叫什么名字？”

“他們都叫我‘瓜哥。”瓜哥說。

“好的，可以讓瓜哥在全場暗燈的靜默中表演蟋蟀叫，效果肯定很好。等演出結束，再讓瓜哥參加全體演員的謝幕。那時候，我們會特別介紹：‘這就是開場時蟋蟀叫的表演者，他的夢想是登上大劇院的舞臺。怎么樣，這樣行不行？”

瓜哥和方果子高興極了。

接下來，他們前往市政府。他們看見市政府大門兩旁的哨兵站得筆直，像雕塑一樣。

方果子向其中一個哨兵走過去。他以為哨兵會像警察一樣向他敬禮，可是沒有，哨兵伸手制止他走近，并輕聲嚴肅地問：“干什么？”

方果子掏出他的信遞過去，哨兵沒接，說：“信訪辦不在這里。”

這時，瓜哥幫方果子陳情：“叔叔，我朋友的夢想是跟您一樣端著槍站崗，站一分鐘也行。”

哨兵對方果子說：“我小時候的夢想也是當兵，到十八歲才實現，你也等到十八歲吧。”

方果子眼看這邊沒戲，就對另一個哨兵說：“叔叔，這封信不是給您的，是給您的上級的。如果班長不能決定，請他交給排長；排長不能決定，就交給連長；連長不能決定……”

“請他交給營長。”哨兵接過這封信，“都不能決定的話，最后會交給國家軍委主席。”

“謝謝叔叔。”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一部分同學的夢想開始變成現實。

首先，劉暢穿上了鮮艷挺括的賓館制服，拉開門讓六老師進入賓館。然后，他要再開一次門，讓六老師出去。

給朱凌的回信也來了，她可以去幼兒園跟小娃娃做游戲。

動物園園長寫信答復楊麗威，說喂老虎吃東西的人，人身安全肯定能保證，不過必須得到她的監護人的同意，因為她還是未成年人。

大家認為很難實現的許花樣的愿望居然也被滿足了。李記蔥油餅店的老板覺得這個請求雖然大膽，卻還算誠懇，至少以前沒人敢向他提出。當然，他已下了決心，如果再有人學她，他肯定會毫不猶豫地拒絕。

接著是大劇院寄來了兩張《秋夜》的戲票。

只有方果子的夢想不知何時能實現。

瓜哥幫方果子猜測：“現在那封信到哪一級了？團長？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