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懂』還說

一個土豪朋友興致勃勃，來看我的石頭。“哦，這是個老頭兒坐在那釣魚”，“這個好，是個美女”，“那是個小樹林，還有條路”……朋友悟性好，不少石頭都“看懂了”。我不由得感嘆，以這水平入石市，花個千八百萬，不就又一個“大師”誕生了！朋友也越發(fā)得意，在我的石頭們面前指點江山，臉上掛著“你們所說的博大精深也不過如此”的笑容。

“石頭是發(fā)現(xiàn)的藝術”，真是句極有包裝水準的話。畢竟先賢說了“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發(fā)現(xiàn)”。于是“發(fā)現(xiàn)”成了玩石頭的主要任務。發(fā)現(xiàn)一個人，是大收獲，這人還像個佛，不得了！忽然想起郭德綱說，相聲這行沒有門檻，人們都以為會說話的就能說相聲。當代石頭界，何其相似！這種“發(fā)現(xiàn)的藝術”，要實現(xiàn)得到藝術界認可的夢想恐怕難度頗高，倒是幫財富者實現(xiàn)成就感成為現(xiàn)實路徑。

話說朋友信心爆棚，開始點評：你那么看沒啥意思，我覺得像個鱷魚，看，還要吃那個猴……他的盡情發(fā)揮總算讓我徹底放了心。看來他的老頭釣魚和我的寒江蕭索，他的美女和我的佳人，他的小樹林和我的秘境，終歸不是一回事。會說話的人就會說相聲，能不能登上臺面就不一定了。

這到底也印證了我看石頭的一個習慣思維。在誰那兒看見幾塊好石頭，絕不值得大驚小怪，畢竟花了錢，總能買來別人的眼力。倒是看誰家里絕沒有刺眼的石頭，多半說明他有自己的收藏思想，多可引為我輩中人——下限常常更能說明問題，這和做人是一個道理。誰都能在朋友圈轉兩篇情懷，秀一把愛心，是不是扭頭當紅包乞丐，發(fā)不發(fā)“不轉死全家”就是兩回事了。

說到下限，石界流行一個說法：人人都看得懂的就是好石頭。這是下限還是上限呢？對于石頭來說，下限是“不差”，但好，幾乎沒有邊際。還是郭德綱同志說，相聲的臺階在門里，一腳邁進來，看不見頭。古代賞石的是文人，門檻極高，所以那是云里的事。在當代，就看誰進了門能上臺階。地面上可能有俯拾即是的發(fā)現(xiàn)，但云里的事，你終歸看不見。

所以有時別人看不懂，你該慶幸。你看得懂他的好，他看不懂你的好，也許因為你已經(jīng)上了幾級臺階。現(xiàn)在都“看懂”了的《蒙娜麗莎》，也不過是多數(shù)人拍照的背景墻，無數(shù)的“看石匠”，正狂熱地自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