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發山
消防車像脫韁的野馬“嗚嗚”叫著在馬路上橫沖直闖。聽著這熟悉而又刺耳的鳴叫,李正的心緊緊揪成了一團,恨不得肋生雙翅飛到現場。他不斷地催促道:“快!快!”駕駛員不樂意了:“再快也不能把腳伸進油箱里啊?踩到底了!”
車上的幾位戰友也感到李正今天有些不正常,其中一個忍不住說道:“今天是星期天,那棟辦公樓不會有人。”
“放屁!”李正大聲嚷道。他憑直覺判斷,這場大火不會無緣無故發生,警方還是早介入為好。
土地局有兩棟辦公樓,一棟新的,十八層高,去年剛剛竣工的;一棟老的,上世紀六七年代的建筑,上下兩層。失火的是老辦公樓,火是從一樓燃起的,一條條火舌和一股股煙霧交織著包圍了整棟小樓。
李正他們這輛消防車是第一個到達現場的,沒等車停穩,李正便推開車門,掂起一具滅火器沖向濃煙滾滾、火焰沖天的現場。等戰友們反應過來,李正的身影已經消失在煙霧和火焰之中。
李正跌跌撞撞來到二樓,摸索著闖開那間辦公室的門。幸好,屋內并沒起火。不過,火霧如影隨形,隨著他撲進屋里。李正打開滅火器,一陣白色的泡沫吐出,火焰下去不少。他看到老人用自己的身軀緊緊護著一個木箱子。李正甩掉滅火器,上前去抱老人。老人喘著粗氣:“別管我,先搬這個箱子!”聲音蒼老、果敢、不容商量。僅僅停頓了半秒鐘,李正便抱起那個木箱子奔向門外,一躍而起,從樓上跳下。隨即,房子也“轟隆”一聲坍塌了。房子太老了,經不起一點兒風吹草動。
李正傻了!幾乎同時,一條條水龍沖向火海,一個個身影隨即撲了過來。
李正把箱子交給及時趕到的警察,箭一般返回現場,和戰友一起救人。李正的眼淚嘩嘩地流著,自責不已:“我該死!我該死!”直到把老人救出來,李正的手套已經磨爛,兩手也血肉模糊,不斷地淌著血。
救護車把所有的傷員都送到了醫院。
消防隊員都是皮外傷,并無大礙;房子倒塌時,幸虧兩根橫梁成掎角之勢架在了老人的頭頂,老人雖然傷勢輕微,但被檢查出是癌癥晚期。
私下里,指導員批評李正:“幸虧那個老同志沒出意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吃不了兜著走。”指導員有他的道理,如果老人被燒死,他們如何面對老人的家人?如何應對社會公眾的輿論?
聽到這話,李正眼淚奔眶而出,心說老人當時要真有個好歹,他還不后悔終生?
指導員以為李正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了,緩了口氣:“‘救人第一是我們的原則,任何時候都不能忘記!”
李正分辨道:“別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個箱子比他的性命還重要!”
為了箱子里的東西,兩年來,老人放棄所有的節假日,甚至大年三十還在外地調查;為了箱子里的東西,老人不顧醫生和家人的勸阻,拖著病體四處奔波求證。有人曾出價一百萬要那些東西,老人一口拒絕了。為了得到那些東西,老人家里失竊了三次。還有人威脅老人,揚言要他的命,老人依然我行我素……
“有什么能比性命還重要?!哼!”指導員嗤之以鼻,以為李正的腦子被大火燒糊涂了。
李正張了張嘴,沒有說話。在警方沒有調查清楚之前,還是少說為好。
真相終于大白:老人是土地局的紀檢書記,這天到單位整理材料,有人趁機放火,打算燒死他。老人發現后脫身不得,這才打了報警電話。那個箱子里裝的是本單位和主管部門個別領導違法亂紀的證據。根據這些證據,國有資產免遭重大損失,違法亂紀者鋃鐺入獄,得到了應有的處罰。
得知這個消息后,指導員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覺得該去醫院看一看老人。
指導員還是遲了一步。他到醫院的時候,老人剛剛咽氣。指導員發現李正也在醫院,此刻,他正伏在老人的尸體上號啕大哭。
指導員這才知道,老人是李正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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