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9年,魯迅作《我們現在怎樣做父親》,提出著名的富含時代精神的育兒思想:“先從覺醒的人開手,各自解放了自己的孩子。自己背著因襲的重擔,肩住了黑暗的閘門,放他們到寬闊光明的地方去;此后幸福地度日,合理地做人。”1929年9月27日,魯迅和許廣平的愛情結晶——兒子周海嬰降生。從此,養育孩子和教育孩子就成為魯迅日常生活中的重要內容。魯迅自己的育兒實踐,正是篤行了他自己的思想。
1934年8月7日,魯迅作雜文《從孩子的照相說起》,記錄了5歲時兒子的一些情形。他寫道:“他有時對于我很不滿,有一回,當面對我說:‘我做起爸爸來,還要好……’甚而至于頗近于‘反動’,曾經給我一個嚴厲的批評道:‘這種爸爸,什么爸爸!?’”對此,魯迅感慨地寫出心得:“我不相信他的話。做兒子時,以將來的好父親自命,待到自己有了兒子的時候,先前的宣言早已忘得一干二凈了(注:這是對社會上一種常有現象的概括。而這種現象在后來的周海嬰身上并未出現)。況且我自以為也不算怎么壞的父親,雖然有時也要罵,甚至于打,其實是愛他的。所以他健康,活潑,頑皮,毫沒有被壓迫得瘟頭瘟腦。如果真的是一個‘什么爸爸’,他還敢當面發這樣反動的宣言么?”
隨后,魯迅結合當時的社會環境,尖銳地指出——
“馴良之類并不是惡德。但發展開去,對一切事無不馴良,卻決不是美德,也許簡直是沒出息。‘爸爸’和前輩的話,固然是要聽的,但也須說得有道理。假使有一個孩子,自以為事事都不如人,鞠躬倒退;或者滿面笑容,實際上卻總是陰謀暗箭,我是在寧可聽到當面罵我‘什么東西’的爽快,而且希望他自己是一個東西。
“但中國一般的趨勢,卻只在向馴良之類——‘靜’的一方面發展,低眉順眼,唯唯諾諾,才算一個好孩子,名之日‘有趣’。活潑,健康,頑強,挺胸仰面……凡是屬‘動’的,那就未免有人搖頭了,甚至于稱之為‘洋氣’。又因為多年受著侵略,就和這‘洋氣’為仇;更進一步,則故意和這‘洋氣’反一調:他們活潑,我偏靜坐;他們講科學,我偏扶乩;他們穿短衣,我偏著長衫;他們重衛生,我偏吃蒼蠅;他們壯健,我偏生病……這才是保存中國固有文化,這才是愛國,這才不是奴隸性。
“其實,由我看來,所謂‘洋氣’之中,有不少是優點,也是中國人性質中所本有的,但因了歷朝的壓抑,已經萎縮了下去,現在就連自己也莫名其妙,統統送給洋人了。這是必須拿它回來——恢復過來的——自然還得加一番慎重的選擇。
“即使并非中國所固有的罷,只要是優點,我們也應該學習。即使那老師是我們的仇敵罷,我們也應該向他學習。”
魯迅的文章寫出和發表于80多年前。我們至今讀來依然感到其思想的深刻和話語的力量。如今是21世紀了,我們家庭的教育實踐與研究,我們學校的教育實踐與研究,仍然應該和能夠從魯迅的文章中獲得應有的啟示與教益。
(作者單位:河北省教育科學研究所)
[責任編輯 馮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