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英雄

在新加坡乘車旅行時，我有時會從紅山區附近經過。每次路過這里，我都會想起發生在三十多年前的一件事，那件事至今仍深深地印在我的腦海里。

現在，紅山區到處都是高樓大廈，但是在我小時候，紅山區很多都是普通平房，我就是在那里長大。和現在的高級住房相比，那時候的房子非常寒酸。

當時，我們住在一座居民樓的二層，家里只有兩間臥室。樓下一層是一排商鋪，我記得有一家理發店，里面掛滿了印度寶萊塢電影明星的照片。我和三個哥哥經常去那家理發店，讓理發師按照我們最喜歡的電影明星的發型給我們理發。回到家后，兩個妹妹就會打趣，說我們想把自己打扮成明星的樣子。

1983年的時候，我14歲，一天上午，我和媽媽待在家里，哥哥們上班，妹妹們上學，我等著下午去上課。我正在屋里做作業，突然聽到外面一陣騷亂。起初我覺得沒有什么異常，一樓是商鋪，顧客們經常和老板吵嚷起來，但是那天，我很快感覺與往日不同。

“快跑！把摩托車從店里推出來！”有人這樣大喊。

接著，空氣里傳來了刺鼻的煙火味。我打開前門想看個究竟，只見外面一樓冒著濃煙，一直沖到了樓上，原來是一家摩托車店著了火。

媽媽正在廚房里做飯，聽到動靜后，她急忙拉著我出了門，沿著濃煙滾滾的走廊向外跑。我們朝著走廊盡頭的樓道跑去，但是剛跑幾步，媽媽就停下了腳步。她轉回身，朝原路跑了回去。我不知道她為啥往回跑，只好跟在她身后。

原來，媽媽是想起了住在隔壁的一位七十多歲體弱多病的中國老太太，我們叫她“麥琦姑姑”。媽媽使勁敲著老太太的家門，但是里面沒動靜。我們四周的煙越來越濃了，我看到很多鄰居跑向了安全地點，有的人身上還穿著睡衣。

“她可能已經跑出去了！”我哭著朝媽媽喊。

媽媽拒絕放棄。“我知道她還在屋里。”媽媽一邊敲門一邊說，“下樓，薩吉。趕快跑！”

我嚇呆了，站在那里邁不動一步。這時，我和媽媽都開始咳嗽起來，眼睛熏得刺痛。時間好像凝固了，雖然我們也許只在那里站了兩三分鐘，但似乎過了很久。

就在我感覺快要窒息的時候，門開了。麥琦姑姑站在門口，一臉不知所措的樣子。媽媽說對了，麥琦姑姑沒覺察到外面的火情。媽媽拽著麥琦的手，帶著她下了樓，來到了安全地點，一大群人正在那里觀望著起火現場。

摩托車店的大火已經燒到了我們住的二樓，消防隊員們很快趕到，開始用消防栓救火。明白發生了火災，麥琦姑姑失聲痛哭，她緊緊拉著媽媽的手，眼淚順著她的臉頰流了下來。她和媽媽說著什么，在混亂中，我聽不到她說的話，但是我能看到她臉上的感激之情。后來我得知，媽媽敲門時，麥琦姑姑正在睡覺，如果媽媽去晚了，她就危險了。后來，我問媽媽當時是否害怕，媽媽回答：“如果一個你愛的人正面臨危險，你的腦子里就不會有害怕的念頭。”

長大之后經歷得多了，我才更深地理解了媽媽的難能可貴，她平時只是個膽小而又平凡的人，但她真的是我心目中的又一位英雄。

（黃家良薦自《中華活頁文選》）

責編：小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