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1957~1962年在上海第二醫學院讀書,在認識肖碧蓮老師之前,她的名字就已經給我留下深刻印象了。因為我常到圖書館看書,在新到的中英文醫學書籍背后的借書卡上,總有她的名字,而且經常是第一個。我們當時學的都是俄文,她的英文很好,能夠直接閱讀最前沿的英文文獻,我們年輕學生很崇拜她。
從普通的婦產科醫師到生殖內分泌專家,這個轉變離不開肖碧蓮教授對學術的好奇心和善于捕捉學科前沿的敏銳眼光。她從臨床醫學到基礎醫學,再運用實驗室研究成果解決臨床問題,這其實就是現在流行的轉化醫學的范例。在這個過程中,她20世紀60年代初在國內率先建立生殖激素的化學測定方法、20世紀80年代初率先建立放射免疫測定方法以及建立女性生殖生理基線數據,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奠基工作。她還引入了生殖健康這個概念,在國內從計劃生育到生殖健康的學科轉變中,也發揮了非常重要的作用。這些成果完全跟國際進展同步(甚至超前),又緊密結合中國的實際情況。
我1995~2001年間任世界衛生組織醫學官員,與她有了更多直接的交往。我認為她是中國了解世界、世界了解中國的一個窗口、一個紐帶。在世界衛生組織開會,她常常是發言最積極的,愿意提不同的意見,熱心介紹中國的情況,所以大家都把她當成了解中國相關領域情況的活字典。
過去做科研,條件很艱苦。做口服避孕藥研究要經常騎車下鄉到老百姓家去發藥,還要收尿液,不是每個人都愿意做的。“文革”剛結束時,她已年過半百但仍干勁十足,到西雙版納去調查有避孕節育作用的中草藥,跋山涉水,背包露營,跑了很多地方,臉曬得很黑。后來條件改善了,她也不太用單位的汽車,總騎一輛舊自行車上班,說“這樣自由”。
一位研究者如果從早到晚都板著臉做實驗,其人生并不平衡。學問好不是人生的全部,真正打動人的還是人格魅力。肖碧蓮教授當然有嚴肅、一絲不茍的一面,但同時又有一種特殊的親和力。她會彈鋼琴,喜歡運動,游泳和滑冰都擅長。80歲的老太太要彈琴就彈琴,要上網就上網,要講英文小說就講英文小說,她是一個可以格調高雅、陽春白雪,也可以俯下身子到老百姓那兒去做事的人。
肖碧蓮教授博學、勤奮、敏銳,有遠見、有格局,愛憎分明、廉潔奉公,是值得我們后輩學習的榜樣!我的體會是,她掌握了3個P語言。第一個是Professional language(專業語言),她專業語言絕對好,中文、英文俱佳;第二個是Political language(政治語言),她與政府決策部門、國際組織都有順暢的交流,為學科謀發展;第三個是Public language(公眾語言),她會跟老百姓去交流,了解公眾需求、增進公眾福祉。這樣才是一個現代的、全面的、優秀的科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