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早晨前來拜訪（組詩）

塘 河

低低的海岸線

一陣風吹來柑橘花香

甌江和大海

億萬年交匯

破敗的老街。這里，那里

中間隔露天的廢墟。門窗枯萎

但敗落發黑的居民仍四處走動

一場雨落下雨中困窘的表情

一場雨拍打塘河岸

水面幾乎漫過《甌江志》

隱居者

一個早晨前來拜訪

看看附近有沒有隱居者

有沒有人

想要贊美枝頭小鳥蹦跶

只因鳥兒的啼鳴聲里

有久遠年代的弄堂聲音……

他看了一眼清晨

仿佛被葬在了荒山野地

他不出聲地走到窗前

像是另一個人命運的開端

沒人知道他臉上的表情

沒人猜度他的心思

那鳥兒的光輝傳出去很遠

像火焰把森林的余燼燒透

多少古代的美女、英雄、圣哲

在寂靜中，萬籟俱寂中

保存下來這樣的聽力：長夜已盡

一個早晨前來拜訪——

薩蒂的秋天

在舉過的火把的印跡里

在情人的叫喊似的峽谷

空氣寫下“秋天”兩字

生命與生命，交換

最珍貴的信物：恐懼

早晨，并非薩蒂本人

是薩蒂的鋼琴曲出門

陽光孤零零的淚水

在晨曦的眼眶里打轉

秋天，我們全都心懷恐懼……

我不能使這一天開始

我不能使新的一天結束

我走到窗前。似乎人類所有的努力屈辱

都跟著我一起醒來了！

我明白，我在自己體內發明了火……

我爬出萬人坑。我躍上戰馬

我勞作在一團混沌深淵似的中原農村

我聽的音樂比我更早絕望了這是被停演的夏天！留大胡子戴夾鼻眼鏡的秋天來了——（——1924年11月24日《停演》首演。薩蒂的最后一部作品）

一 生

狂風大作

突然下雨的黃昏。書房

格外明亮

猶如天空霹靂一聲

我知道我的一生聚集在這暴雨的

窗前。來不及思索。歲月雨點般

濺落。

大風巨幅的幕布——

屋頂被撕裂。雖然雨中的街道、大廈

完好，但我把燈熄滅以后，發覺

一顆核桃般大小的雨滴

是生活全部的真相

一名吉他手的生平

吉他的琴箱破了，從里面滲出歌聲

這跟夏天的情形類似

童年，你擁有一整個街區的生命

每個細部，每棵樹木的呼吸

黎明前昏昏欲睡的老宅墻上的壁虎

年代久遠的天井內，有人種花，有人去井上

光芒四溢地打水

破裂的琴箱必定要用那一只鉛桶吊井水聲音

去修補。如此離奇的一生

一名吉他手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