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囊》是明代大文學家馮夢龍編撰的一部著名類書,收錄明代以前史籍、文集、筆記、傳說中的智慧、謀略、技巧等故事1238則。全書依內容分十部二十八卷,上自治國用兵之術,下至百姓生活技巧、市井小智,無所不包,且格調較高,品位不俗,今日讀來,仍覺趣味橫生,亦能啟迪智慧,甚而發人深省。
那是明天啟六年(1625),馮夢龍已屆天命,仍只是館塾里的教書先生,生活清苦。為解無米之困,兼為書商編書。其時奸黨魏忠賢弄權朝野,特務機關東廠大興冤獄,是中國專制社會最黑暗的時期之一。《智囊》一書中有多篇文章恰是直斥閹黨掌權之弊,單憑這一點就不能不令人對馮夢龍大智大勇的膽識無比敬佩。編書可賺錢,卻不僅僅是為了錢,中國傳統知識分子的擔當和氣節就在這里。
本次我從書中選取三則小故事,與諸君共同品咂,去洞徹世態人情中那些足可為我輩所借鑒的智慧。
*蕭何任氏*
劉邦大舉攻克咸陽之后,手下將領立即如餓狼般紛紛奔入秦朝大庫哄搶金帛財貨,唯有蕭何獨去搜集秦朝丞相、御史的法章和文獻。后來,劉邦之所以能詳細了解天下關塞的險隘、人口的多寡、地區之貧富及百姓之疾苦,全賴蕭何所得秦朝之文獻。
宣曲人任氏,原先擔任過督道倉吏。秦軍打敗后,豪杰們爭著去搶金銀玉器,唯獨任氏窖藏了大量糧食。后來楚漢在滎陽相持,百姓無法種地,致使顆粒無收,糧價飛漲,一石米高達一萬錢。于是豪杰們的金銀玉器,都成了任氏的囊中物。
【品悟】
蕭何之智在于不貪一己之利而計一國之興,任氏之智在于不貪眼前之利而求長久之安。可能我們會評說蕭何之智大哉,任氏之智小矣。我認為,二者格局的大小之別皆因“不在其位,不謀其政”。設若任氏處在蕭何的位置上,他同樣會如蕭何般智慧,而二者思考問題的方式是沒有差別的。葛洪在《抱樸子·百里》中說:“庸猥之徒,器小志近,冒于貨賄,唯富是圖。”清代學者魏源在《默觚上·學篇三》中也說:“不知其心易盈者,正由其器小乎!”那些將領、豪杰只知道金銀布帛值錢,卻不知道邦國之興是無價的;此時令世人趨之若鶩的財貨,災荒之年卻如同糞土,空守著滿箱寶器卻填不飽肚子,實為可悲之極。

被譽為群經之首的《周易》自始至終貫穿著一個道理:變化。易者,變也。世界就如同水一樣,不動不變就是死水,惟有時時變易方得水清如許。人、事、物皆同此理,此時寶貴的,將來未必寶貴;此時廉價的,彼時或許就會價值連城。器小者只看眼前,惟圖當下快活;大智者卻能洞悉變易之理,放眼未來,著眼大局。這是我們每個人都應學習并具備的素質,這般思考問題,不僅很多煩惱沒有了,或許命運還會賜予你很多意外的驚喜。
*李淵*
唐高祖李淵攻克了霍邑。到了論功行賞的時候了,軍法官認為那些奴隸從軍者不能與平民從軍者同等對待。李淵說:“戰場上,不分貴賤;論功時,怎么能有差別呢?應該一視同仁地授勛。”于是,他在西河犒賞霍邑的官員和百姓,并且挑選壯丁補充軍隊。家在關中的軍士想回家,他都會授予五品散官,讓他們返回故里。有人提出官授得太濫了,李淵說:“隋朝吝惜授勛行賞,以致失去了人心,我們為何效法他們呢?況且用官爵來收買眾人之心,不是比武力更好嗎?”
*白起祠*
唐代貞元年間,咸陽有人上奏說他們看到了戰國時秦國的大將白起。白起叫他們轉奏當今皇帝:“請求為國家捍衛西部邊疆,正月間,吐蕃一定會來侵犯。”沒過多久,吐蕃果然來犯,被打敗后撤退了。德宗以為真是白起在保佑他,打算在京城為白起建造祠廟,并贈封他為司徒。李泌說:“我聽說‘國之興,在人心’。如今將帥們擊退了吐蕃,建立了功業,陛下不予以獎賞,卻要褒賞一個早已故去的白起,我擔心這樣的話守邊將領就沒有干勁兒了!況且在京城立廟,隆重地祈禱,流傳開來,必將使巫風盛行。我聽說杜郵那里有座白起舊祠,請下道敕文命當地府縣將其修繕一番,這樣不至于驚動人的耳目了。”德宗聽從了李泌的意見。
【品悟】
《大學》為我們展現了儒家的政治理想,與道家的“小國寡民”不同,儒家的視野是放眼天下的,也就是我們所熟知的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想平天下先修身,修身即修心,修心須正心。把心方正了,說的話響當當,做的事坦蕩蕩。李淵的智和李泌的智都在于他們懂得:“國之興,在人心。”人心散了,國豈能存?此謂知本,此謂知之至也!
在李淵眼中,所有將士都是同生共死、浴血殺敵的同袍,豈有貴賤之分?更何況,英雄不問出處。這是難得的平等觀。李泌于一件事中見出兩處危害,思慮之周全令人贊嘆。此兩則故事值得我們借鑒的是看問題、做決斷必須從根本處著眼,分清利弊,切忌因為一時興起或是刻板偏見使心不得其正,最后落得個追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