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美國作家丹尼爾·華萊士所作《大魚》運用想象、幻想、虛構等方式構建起奇幻華麗的“大魚世界”。小說文本紀實與虛構交錯,但其紀實并非生活真實,虛構也不是完全脫離現實形象的虛構,而是二者的結合。在傳記的框架中,通過故事、笑話與現實生活片段來表現出藝術真實的特征。它以浪漫象征的方式呈現出假定的真實情節,展示了現實生活中的生命體驗與人文關懷。
關鍵詞:《大魚》 藝術真實 現實意義
《大魚》是美國作家丹尼爾·華萊士的成名作,是一部詮釋親子間復雜內心世界的寓言故事。小說通過一個個看似獨立而無聯系的故事構成,講述了父親愛德華·布龍傳奇的一生與其子——威廉·布龍從誤解到理解的過程。兩條線索一明一暗貫穿于整部小說,既塑造了擁有超能力、英勇神武、樂觀睿智、神秘虛幻、可敬可愛的父親形象,也表達了兒子在父親生命終點才領會偉大父愛的遺憾,同時也展示了作者對生命、死亡與愛等現實問題的思考與理解。
一、《大魚》所體現的藝術真實的內涵
所謂藝術真實,是主觀的真實、假定的真實和具有主觀性與詩藝性的真實。藝術真實是主體把“內在尺度”運用到對象世界中去,經過藝術創造與“善”“美”共生并存的審美化真實。小說《大魚》的題目就是個例子。“大魚”具有虛實等多層內容:1.“big fish story”在美國俗語中是指有趣的或夸張的童話或大謊言;2.“大魚”是小說主人公愛德華畢生的追求,他“想做個英雄”,做“大池子里的一條大魚”;3.“大魚”是愛德華故事系列中一個名為“大湖”的湖中的“真實”存在;4.它也是愛德華死亡時的化身,象征著父親向死而生、積極樂觀的“大魚精神”。此外,小說中父親愛德華表達父愛所用的方式也體現了藝術真實的內涵。它在遵循真實性原則的前提下,以孩子的口吻陳述了父親一生的奇幻經歷,這是假定的真實情境。既具文學性,也不無真實性。一方面它符合傳記文學續寫歷史或現實中存在的活生生的人,他們具有真實姓名、居住地點、活動范圍等。另一方面,它以人物為主體對象,人的生命、情感體驗使作品具有主觀性。因此,就《大魚》而言,它既具有現實型作品求真的特征,又具備浪漫主義作品將真實隱匿于想象和虛構中以及象征型作品提供精神“真實”的特點。
二、無須相信、只求信仰的故事
面對父親的故事,威廉經歷了一個從深信不疑到質疑反感最終理解的過程。慣用“曾經有個人”作為開場的愛德華傾其一生為兒子講的故事,后來被兒子精心篩選、布置,筑起一道父親生命的長城。因而故事是構成《大魚》的主要元素之一,是展示父親愛德華畢生經歷的載體,是表達愛子情懷以及表現父親生活態度的方式。
首先,《大魚》以故事的方式呈示愛德華一生的各階段。愛德華的出生是非凡的,其引起的最大變化是:“丈夫成了父親,妻子成了媽媽”;他擁有各種超能力,因而可以馴服巨人并使其成為鎮子里個子最大的農民;用死老鼠在大湖里捕捉巨魚的奇幻經歷;從詭異的無名之地走進新世界;在有一只玻璃眼的老婦人那里看到自己的死亡時刻也學到淵博的知識。愛德華的愛情故事細膩而真實。父親愛德華·布龍經歷暗戀、打敗情敵、獲得未來岳父的同意與母親終成眷屬。“我”——威廉·布龍的出生讓“世界變得吵鬧而充滿歡樂”。父親愛德華開始認真對待“父親”這份工作——預備用美德將“空手而來”的兒子“填滿”。愛德華以父親的身份活著,這是他所有故事的源泉。愛德華生病后成了一個普通的、現實中的人。沒有了故事,愛德華·布龍從神界墜入人間,成了凡人。他說“記住別人的故事能讓那個人不朽”。
其次,故事是愛德華表達父愛的重要方式。身為父親的愛德華,開始變得認真、細心、深沉而睿智。他在紙上寫下教養兒子的關鍵詞:“堅毅、志向、個性、樂觀、力量、智慧、想象力。”兒子從小就生活在父親奇幻的故事世界里。逐漸成長的他更渴望父親給他講述在他看來有意義的事情,比如做一個怎樣的人,如何處理各種社會關系,如何面對困難與挑戰,如何抵抗誘惑以及怎樣去愛一個人、維護一個家……而這些道理,父親早已在那些光怪陸離的冒險故事中委婉而詳細地闡釋過了。父親愛兒子愛得深沉,他愿傾盡所有教他成人,他不愿意的是把教育變成無聊缺乏想象的說教,因而整部作品沒有一句類似“你要做個好人,要善良,要堅強,要勇敢”這樣的話語。他的愛因為講故事的方式變得抽象而精致,委婉而細膩。
最后,故事是愛德華的一種生活態度。故事作為文學載體的一種,側重于描述事情的過程;強調情節跌宕起伏,從而闡發道理或者價值觀。對于愛德華來說故事的作用在于啟發或教育兒子,同時也是一種態度。愛德華告訴威廉,關于那些故事“你不要去‘相信’它”,“你只要去信仰它。就像——就像個隱喻”,“忘記和記住的都是錯的東西,剩下的都是虛構的了”。面對現實,人可以把它當現實,也可以當故事,在愛德華的人生信條中,故事是一種生活態度,一切都可以編成故事。而聽故事的人可以享受故事波折離奇的情節,也能夠被故事詮釋的道理與價值觀所吸引。這是一種選擇,也是一種態度。
三、虛幻滑稽、傳遞真情的笑話
在《大魚》中描寫父親之死的四個鏡頭中,最重要的元素——笑話,具有以下幾層意義。
第一,笑話作為情緒轉換的過渡地帶。在鏡頭一中,愛德華在平靜的心緒與憂傷的情緒之間插入一個未能引人發笑的笑話,笑話大致是這樣的:在愛德華工作的地方,有個乞丐每天都能從他那里得到2元5角,有次愛德華因病缺席幾星期回來后,那個乞丐對他說“你欠我1元5角”。這樣的笑話在死亡之霾密布的氛圍里,并沒有起到笑話的一般作用——令人一笑,而成為一種起承轉的過渡,為沉重的心事、真情的表白做鋪墊,起到先揚后抑的作用。
第二,笑話作為側面闡述觀點的途徑。在鏡頭二中,威廉想與父親談論他所謂“事物的本質,重要的事,真正有意義的事”時,父親以一個笑話來回答兒子關于天堂的疑問。這使兒子很懊惱,在他看來父親“一輩子活得就像烏龜,戴著一個感情盔甲,防守嚴密,根本沒法進入”。就算在生命隨時都可能結束的關頭,也不會向自己“展示他溫柔的下腹”。然而在父親愛德華看來,正面談論那些看起來有意義、嚴肅或微妙的事情是別扭的,沒有憑據的,不確定的。當然,他更不愿意的是把自己的疑慮附加給兒子,讓他陷于“關于上帝、關于愛、關于生命、關于死亡”的疑惑中。
第三,笑話成為使生活更美好的正能量。父親曾作為一個“神”,通過無數的笑話帶給人間許多歡笑,傳遞著正能量。然而,在父親將死的鏡頭四中,兒子威廉開始以父之道面對生活,給病床上的父親講了一個父親曾講過的笑話。而父親更是至死也不忘為兒子樹立榜樣。當威廉以為父親在擔心來生的時候,愛德華是這樣回答兒子的:“不是,傻瓜。我擔心你呀,你是個傻孩子,沒有我幫忙,你都不知道怎么進監獄。”詼諧的言語間,自然流露的是父親對孩子情不自禁地關愛。
四、《大魚》追求藝術真實的現實意義
故事與笑話構成《大魚》奇幻華麗的外表,掩藏著主人公的內部情感。父親用故事為兒子撐起一片獨特的天空,用心創造出一個與眾不同的世界,以其獨特的方式引導兒子,教他成長。他吝惜于直白肉麻的語言直接表達關愛,但作為父親本能的關愛卻總是圍繞著孩子的一切。基于自己的生命體驗,愛德華為兒子編造的一切正是他對愛的主觀認識。就小說創作而言,小說從每個人都可能成為故事編輯者的角度,以一個孩子的口吻講述其父講述的故事以及父親的故事。故事的選取以及講故事時持有的態度和使用的語言即體現了作家對人生的理解。
此外,作者通過故事與笑話塑造的現代父親的典型形象,是對現實的映射。一方面,當今社會似乎已經習慣直來直往的表達,以簡要概括、直白明了為美,人們變得浮躁,沒有耐心去體會、去揣摩、去品味細膩而委婉的感情;另一方面,現實中的大多數人都會經歷這樣幾個階段:孩提時,父親是偉岸的、無所不能的超人;能在任何被需要的時刻于危難中拯救自己;能解答任何問題,像百科全書一樣……然后,自己漸漸長大,漸漸破除父親的神話,把他們從神壇上搬下來,不再強烈渴望著他們做自己的保護傘,甚至開始與他們爭吵,不再對他們百依百順。直到有一天,自己已為人父母再回頭看早已蒼老的父輩,才明白他們的無私與偉大。《大魚》以假定的情景,將現實中的這種人生經歷縮寫,使讀者每讀一次都收獲一份警醒,多一份銘記。正如電影版《大魚》里所說的:“在他的故事中,‘我’是虛構的,而他的另一半人生在于你,你才是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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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唐 婷,西南大學文學院在讀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
編 輯:曹曉花 E-mail:erbantou2008@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