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畫的意象思維和意象造型的研究

摘 要：與西式繪畫的抽象手法或具象刻畫不同，中國畫注重意象的表現。意象的形成是通過意象思維形成、以意象造型手法得以表現的。意象思維是指以客觀物象為構思基礎，卻由不拘泥于物象的外形、特點，而賦予創作主體自身的思想和感情色彩，形成的既能包含寫實屬性、又能富含情感思維色彩的藝術形象。而意象造型手法則有悠久的發展歷史，是一種追求“天人合一”哲學思維的藝術造型手法。總結起來，意象造型包含了線條、空間和墨色等多種手法，可以對意象進行全方位刻畫。

關鍵詞：中國畫；意象思維；意象造型

[本文系2014年黑龍江省藝術科學規劃課題《花鳥意象造型研究》，立項編號：2014B080]

在分析中國畫的創作思維和創作手法時，一味照搬西式繪畫關于抽象和形象的概念是不合理的。中國畫在誕生和發展的歷史中，包含了中國古代辯證統一、天人合一等豐富的哲學思想，形成了符合傳統文化特色的“意象”創作思維和造型手法。對意象手法的研究，無論對于中國畫理論體系的發展，還是傳統文化的探析，都是有益的。

一、中國畫的意象思維

（一）意象與意象思維的含義

要研究意象思維和意象造型，首先要認識什么是意象。“意”指意圖和想象，而“象”多指物體的具體表現狀態。“意象”是由貌似反義的兩個字構成的詞組，實際則指藝術創作者將外在事物經過自身的感情磨練加工，寄托上獨特的表現含義所創造的藝術形象。而繪畫作為一種視覺藝術，其作品是以具體畫面的形式呈現出來的，其中意象的含義則更為深刻。好的繪畫意象，既可以體現出想要描繪事物的客觀形象，又可以通過畫面的神韻寄托作者表達的主觀情感，達到形神兼備的傳神境界。在意象的基礎上，形成了意象思維的概念。所謂意象思維，顧名思義就是指作者在進行有關意象的藝術作品創作時，從對客觀事物形象的分析解構，到加入自身感情和認知，最后形成具體的藝術作品的思維過程。這樣的思維過程，對于不同的繪畫創作者其實是大不相同的，這是緣于每個個體在對同一事物進行觀察時，都會形成客觀和主觀兩種形象。一般來說，客觀形象在不同人眼中不會有太大變化，但隨著每個人的認知水平、人生觀和價值觀以及觀察事物時主觀情緒的不同，事物的主觀形象也在發生變化，導致最后呈現在作品中的形象也大不相同。意象思維既對畫家的觀察和感受能力有很高要求，又需要其具有豐富創造性思維和情感體驗，只有能熟練糅和主觀感情和客觀形象于一體的畫家，才具備豐富的意象思維，創造出富有情感的藝術形象。

（二）意象思維在中國畫中的體現

在西方繪畫藝術的發展過程中，意象思維體現得很不明顯，通常情況下是游弋于刻意模仿客觀物象的形象繪畫，或一味遵循主觀情感、幾乎完全脫離客觀的抽象藝術創作。而相比之下，介于抽象思維和形象思維之間的意象思維，在傳統的中國畫創作中運用得更為熟練，這與崇尚中庸之道和天人合一理念的中華文化思維是密不可分的。在傳統中國畫創作中，作家幾乎很少進行模仿再現，而是更在意作品的表情達意即感情內涵，但同時又不會憑空捏造物象，任何感情總是有具體的事物作為寄托，因此也不能算作抽象創作，只能是介于“似”與“不似”之間的富有獨特神韻的意象創作。在這樣的思維影響下，中國畫家不再過多地分析客觀物象的結構和內在，而更多地是對自身情感的探究，“積學以儲寶，酌理以富才，研閱以窮照，馴致以懌辭；然后使之宰，尋聲律而定墨；獨具之匠，窺意象而運斤：此蓋馭文之首術，謀篇尤端”（劉勰《文心雕龍》）。這在古代繪畫作品中有很明顯的體現，如北宋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一方面以北宋首都汴京的繁榮景象作為創作的客觀物象，但除了對北宋繁榮物象的部分客觀寫實外，有一種觀點認為，在繪畫內容中蘊含著豐富的對北宋末年汴京城內城防空虛、管理混亂、賦稅高昂等社會問題的表現，考慮到該圖是作進獻皇帝之用，其中“以圖為諫”的感情色彩也十分濃厚；而另一幅名畫《富春山居圖》中，著名書畫家黃公望通過對富春江兩岸初秋景色的傳神描摹，實際上則寄托了自身晚年隱居富春江畔時不問世事、超脫世外的飄逸情感。

（三）意象思維在中國畫創作中的運用

利用意象思維進行創作，實際上就是意象在作品中的呈現過程。中國畫家在運用意象思維時，首先需要凝練意象。先前說到，由于物象的主觀形象隨著觀察者的價值觀、認知水平和主觀情緒而變化，而觀察者的認識水平和情緒也不是一成不變的，因此畫家腦中所構思、卻尚未表達在紙上的意象其實是處于一個相當不穩定的狀態，這就給中國畫的意象思維運用造成了困難，因此需要畫家運用統籌性的思維方式，對物象的主觀形象進行綜合凝練，加以自身的感情并適當磨練，形成穩定的意象；再者，意象思維的造象手法也很重要，物象素材的積累有利于引起情感的共鳴，進而形成意象。簡單來說，意象思維在中國畫創作中的運用過程，就是合理處理物質和精神、客觀與主觀、自然與藝術之間的關系，通過對事物的深入觀察，在繪畫作品中加入自身主觀感情的過程。

二、中國畫的意象造型

（一）意象造型的含義

根據中國畫對于意象和意象思維的分析，顧名思義，意象造型就是在意象思維的影響下，對意象創作的造型方法。與西式繪畫的抽象造型和具象造型手法不同，一方面，意象造型的歷史悠久，早在山水畫的發展時期，就有了意象造型的雛形，在兩宋山水畫的成熟時期，意象造型手法則更為豐富；另一方面，意象造型雖然不是完全寫實，在畫家的創作過程中，客觀物象會出現一定程度的變形異化，但又不同于抽象造型手法，其實質還是基于存在于自然界的客觀物象的。意象造型參考客觀物象的外形，但卻加之畫家自身的主觀感受，這一方面有利于更加全面地創造藝術形象，使得其不至于流于空洞的寫實，另一方面也可以增加繪畫創作的藝術性和感染力。

（二）中國畫意象造型的歷史形成

中國畫意象造型的淵源可追溯至東晉時期，隨著謝赫“六法論”的提出，中國古代繪畫的理論體系開始形成，意象造型的諸多手法如構圖、墨色運用等初見雛形。但意象造型繪畫的一大類別——山水畫在此時遠遠不夠成熟，即便如《洛神賦圖》這樣的傳世名畫，也還是表現出強烈的人物畫特點。這種現象一直持續到南北朝時期；直到隋唐，山水花鳥等意象手法豐富的中國畫門類才開始迎來初步發展時期；而到了宋代，山水畫達到了空前的繁榮時期，同時出現了對中國畫壇影響巨大、以“四君子”梅蘭竹菊為主要題材的“文人畫”，南宋更是出現了以“南宋四家”為代表的一批杰出山水畫家；到了元代，畫家們已經可以很自覺地將自身情感寄托于山水鳥獸的畫作中；到了明清時期，眾多流派逐漸形成，然而雖然畫風不同、門類眾多，卻都是基于意象造型的不同情感表達形式，歸根結底都是隨著意象造型手法的發展而形成的。

（三）中國畫意象造型的具體手法

中國畫的意象表現手法尤其豐富，但萬變不離其宗，其終究離不開線條、空間和墨色的意象表現。線法即筆法，隨著畫家運筆方式的不同，呈現的線條也千變萬化。首先，線條可以勾勒物象的骨架和形狀，表現出其外觀特征；同時，流暢的線條可以使得畫作具有豐富的節奏和張力，有助于表現意象的運動特征和活力，線條的疏密和粗細還可以強烈表現出物象的層次感。這些特征對于線條本身來說實際都是不存在的，但由于附加了畫家的主觀情感，使得線條具有了生命力，擁有了表現畫家思想情感變化的能力。先前說到，線法即筆法，因此要想熟練運用線法進行意象造型，對畫家的筆法要求甚高。既需要畫家掌握用筆的力度、節奏和連貫性，又需要其將主觀情緒融入到筆法中，應當流暢表達時一氣呵成，需要委婉含蓄則簡短婉轉。所謂空間，其實就是作畫時的畫面布局與構圖。與西方具象造型手法不同，中國畫的構圖方式超越了時間和空間限制，呈現出豐富多彩的構圖視角，卻又總是基于對自然存在的客觀物象的描繪。關于中國畫的構圖，在“六法”中提到了“經營位置”的概念，所謂經營位置，實則就是對畫中包含的物象和意象的主次、大小、位置等具體布局關系進行合理把握。在尊重客觀存在事實的基礎上，又著重強調了“經營”，即賦予了畫家足夠的自主性，可以根據作品思想對關鍵意象的布局進行自由安排，達到表情達意、豐富感情的效果。例如在視角的安排上，前文提到的《清明上河圖》采用了一種動態視角，隨著畫面的延伸，對客觀物象的觀察點也在不斷變化，形成了更豐富的表現力，這樣的表現方法在中國山水畫中十分常見，是一種超脫空間束縛的表現方式；再比如對客觀物象的刻畫上，另一幅十大傳世名畫之一《五牛圖》中，五頭牛并排分布，十分不符合客觀的經驗認知，但對牛的神態刻畫和對比卻頗有益處，成為了傳世名畫。另外在書畫作品中常出現的“四君子”梅蘭竹菊，本不可能同時開放和存在，卻成為了繪畫中經典和常用的表現手法，也是中國畫超脫時空束縛的一個經典例子。在墨色的意象表現上，則可以更加豐富地體現畫作的情感色彩。在“六法”中同樣提到“隨類賦彩”，指的就是在進行中國畫著色時，不僅要依據物象的客觀色彩，更要添加意象本身所蘊含的情感色彩，這是由于自然界物象的色彩千變萬化，純粹的色彩寫實既不現實，也不利于賦“意”于其中。在這樣的思想影響下，中國畫創作中無論是山水鳥獸還是花草蟲魚都具有了自己獨特的繪畫色彩。例如在方位表現上，中國古代繪畫的創作上很好地利用了土色，以黑土所具有的黑色喻示北方，同理，青色為東方、白色為西方、紅色為南方，對色彩含義的提煉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又如對植物的表現上，常常棄用綠色植物本身所具有的綠色，而選用墨黑色，形成了墨葉、墨竹等許多獨特的意象，使得畫面的表現對比強烈、情感突出。墨色在意象造型上的運用，不僅表現了中國畫獨特的創造，更是中國古代豐富哲學思想的表現。

三、結語

中國畫的創作思維和表現手法博大精深，其不僅包含了畫家本身的個人情感，還具有豐富的中國傳統哲學思想，相關的研究也在充分進行當中。本文僅針對了中國畫意象創作的思維和造型手法進行了初步探究，希望能對中國畫的深入研究具有一定的參考意義。

參考文獻：

[1]劉靖宇.中國畫“意象”造型觀研究[J].長春工業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4，02：148-151.

[2]趙麗艷，楊子勛.淺談現代中國畫意象造型多元化表現之“抽象性”[J].美術教育研究，2013，08：14.

作者單位：

黑龍江工程學院藝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