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瑞閩
50年代參加革命工作,在國家機關工作30多年后退休,為國家默默無聞從事保密工作的公職人員。
工作經歷與電視劇《潛伏》中翠萍類似的女子,北京就有一位。今年87歲的許瑞閩奶奶由于工作要求,一直為國家保守著她在職時期的重要訊息,子女們都不曾了解母親的具體工作,哪怕是只言片語都不曾聽聞。她內心留存著“不能說的秘密”,在退休后發揮余熱為居民們分憂解難。她的奉獻從未停止,也不該被遺忘。 主講人:陳頤,許瑞閩女兒,《經濟日報》記者,工作30多年,至今在一線從事報道工作。

向愛情致敬
許瑞閩說
我的先生陳啟達是2011年去世的,11月6日是他的忌日,我們全家都很懷念他。我們在他的骨灰盒上刻上16個字“才華橫溢、一生敬業、善良敦厚、一世平凡”,這16個字代表著他的一生。
我和老陳都是國家干部。我們是工作上的同事,生活中的伴侶。1959年,我們結婚了,把單位發給個人的兩張單人床拼在一起就成了婚床。五十四年過去了,我們搬了好幾次家,甚至離開北京到山東五七干校下放勞動時也帶著這兩張床,如今我還一直睡在這兩張床上。當年結婚時留下的幾個磕掉瓷的瓷盤和瓷碗被孩子們看成是破爛的東西,卻是我們夫妻倆一輩子點滴生活的珍貴記錄。

老陳是單位里的業務骨干,工作幾乎從無假日。他白天工作,晚上加班。我深知他工作重要,在工作之余,毫無怨言地擔負起全部家務。結婚五十多年來,我們從沒吵過架,相濡以沫。老陳和我雖然都是大學畢業,但是在困難的六十年代,兩個人的工資加在一起僅一百多元。我們在生活上勤儉節約,就是靠著節省的錢,撫育一對兒女、贍養雙方老母,還要資助鄉下的姐姐和栽培弟弟上大學。
一生辛勞的老陳在1997年69歲時才離休,后又返聘6年。2003年全國爆發非典,他也暫停了返聘工作,從此賦閑在家。離開了多年熱愛的工作崗位,老陳感到失去了人生價值,病魔也開始侵蝕他的身體。像許多七十多歲的老人一樣,他患有帕金森綜合癥,最后轉為老年癡呆。再后來,他的生活已經完全不能自理,每天需要有人給他喂三頓飯,從床上抱上抱下。面對這一切,全家人都毫無怨言。他終于在84歲那一年離開了我們。有人安慰我說,您這可解脫了。但我從沒這樣想過,我只是想,只要人在,就是安慰,就是幸福。

老陳的去世讓我很難過,也總是感到寂寞和孤獨,夜里沒人在枕邊喃語,清晨也沒人鬧我起床。我曾一度血壓高到220,讓孩子們感到緊張害怕。為了讓孩子們安心工作和學習,我想我這棵大樹不能倒下,我必須堅強。我開始走出家門,參加老干部組織的活動,上老年大學聲樂班和文學欣賞班,參加耄耋之友合唱隊,和老朋友們上臺演出,每天堅持打太極拳和打競技麻將。除此之外,我還繼續擔任一些力所能及的社會工作。
今年我87歲了,愿為大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希望我的這些想法和做法能讓離去的親人為我自豪和欣慰。
隱秘又真實的母親
陳頤說
每天和媽媽在一起,朋友們都贊媽媽老當益壯,熱心腸為大家服務。我說老媽的胃病治好了,牙齒也不疼了,但提出的要求很難辦:吃便宜還要打折的自助餐,出門打車也要用打折便宜的APP。朋友問:“這還是保持了老革命的光榮傳統呀。她的中國夢實現了嗎?”我透露說,媽媽的中國夢已經起步,正在進行中,再過兩個月就將要實現了。
我媽媽所說的中國夢很具體,就是在她住的五層樓的老式樓房里安裝上電梯。我媽媽家住在一層,安裝電梯其實和她沒有什么關系,媽媽說,有了電梯,讓那些腿腳不利索住在樓上的老人們愿意多出來玩一玩。“人不能只為自己想。”
我的媽媽是個混血兒,太姥姥是西班牙人。我的姥姥嫁到中國后,還保留著外國名字,媽媽說直接從西班牙語翻譯過來叫“麻省”,一個在中國很少見的名字。
今年87歲的媽媽至今腦子很清楚,她說因為從小喜歡數學和發明創造,如果不是后來在北京大學東語系學習印第語,她也許能搞出許多專利發明。
由于國家公職人員的關系,我們這些孩子從未聽父母講過一丁點工作細節,這是該工作的紀律。媽媽退休前從未當過領導干部,反而在退休后從事老干部的領導工作。她說只有像她這樣退休后不拿領導工資和獎金的領導干部才是真正廉潔為人民服務的。她想方設法為老干部們組織各種文娛體育活動以及郊游,經常問我哪里有新鮮有趣的地方,可以組織老干部們去看看。
人老了,身上就會有各種病。媽媽的高血壓、心臟病還有胃病使她經常要去醫院做檢查。她每次去醫院,也總能有各種新聞講給我聽。有一位同志的老伴兒剛走,她不知如何去看病,她們就一起去醫院,幫忙掛號、看醫生、交錢、拿藥,然后送上出租車,再向出租車師傅交代她的家庭住址,然后她再回去看自己的病。我媽媽長期去看一個骨折臥床的96歲的老人,每一次看到我媽媽去她家,她都拉著我媽媽的手不讓她走。同志們看媽媽整天忙忙碌碌,給她起了一個“愛管閑事”的綽號。他們說,有困難就找許大姐。
媽媽說她很喜歡同志們給她的美稱,并愿意幫同志們的忙。她對此感到很有成就感。“我是一個性格樂觀的人,一生喜歡幫助別人。”
2011年,我父親病逝,媽媽告別了相濡以沫、攜手半世紀的老伴兒,又開始了另一種人生。從那時起,她便努力使自己快樂起來。盡管這種日子很難熬,但為了讓自己更好地活下去,也為了讓家里的晚輩能夠走出憂傷,她需要掩飾銘刻內心的思念。有一天她說:“如果我哪天死了,家就樹倒猢猻散了。”我說她這個北大畢業生用詞不當,她說,沒有媽媽的家就不算家。
作為新中國成立后培養的第一批大學生,媽媽和爸爸的經歷與其和國一道跌宕起伏,結局是平淡如水。他們的故事很難樹碑立傳,卻正應了“平平淡淡才是真”這句人生真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