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軍是僅次于蔣介石中央軍的中國第二號軍事力量
在中國近代軍史上,東北軍是一支強大的武裝力量,它的前身是張作霖領導的奉軍。奉軍強盛時,計有步兵27個旅、騎兵5個旅、炮兵10個團左右,共約25萬人。此外又籌建了空軍、海軍,擴建了兵工廠。1924年,奉系打敗了直系,張作霖再次揮兵入關,勢力擴張到江南、上海一帶,這時為奉軍的全盛時期。奉軍的發(fā)展與強大同東北廣闊的土地是分不開的,20世紀最初的10年,中國東北地區(qū)發(fā)展迅速,東北的重工業(yè)居全國之首。
1928年6月,張作霖被日軍炸死后,張學良就任奉天軍務督辦。7月20日,張學良出任東三省保安司令。11月初,張學良在沈陽主持召開整軍會議。
1928年12月29日,張學良通電宣布東北易幟,服從南京國民政府。12月30日,南京國民政府任命張學良為東北邊防軍司令長官,張作相、萬福麟為副手,奉軍改編為東北邊防軍,簡稱東北軍。當時東北軍實力雄厚,“擁兵30萬,而且兵種齊全,所有軍隊改編為國防軍和省防軍”。東北海軍實力強大,“至1928年7月,東北海軍擁有大小艦只27艘約32200噸,占全國艦只的76.7%。東北海軍官兵有3300人,占全國海軍的61%”。東北空軍實力也不容小覷,“至1928年底,擁有5個航空大隊,共有飛機250架至300架”。此外東北還擁有全國最大的兵工廠——東三省兵工廠,以及專門培養(yǎng)軍官的東北講武堂。東北軍編制完整,裝備齊全,薪餉優(yōu)厚,是僅次于蔣介石中央軍的中國第二號軍事力量。
1930年蔣介石和馮玉祥、閻錫山之間爆發(fā)中原大戰(zhàn),東北軍舉足輕重。蔣介石為了拉攏東北軍,向張學良許諾了很多條件,給張學良的報償也越來越高。6月下旬,委任張學良為陸海空軍副司令;7月,又委任張學良的得力部將于學忠為平津衛(wèi)戍司令,王樹常為河北省主席,還加任幾個國府委員;后又給張學良收編晉軍、處理平津河北以西的全權;接著將青島交給了張學良,又給了張學良幾千萬元的巨款。這樣,東北軍的勢力可以擴展到全華北,恢復到奉軍全盛時期的形勢。
8月15日,蔣軍打下濟南。9月18日,張學良發(fā)出擁護“中央”、呼吁和平的電報,并派于學忠、王樹常率領第一、第二兩軍入關助蔣。東北軍入關后,反蔣的閻、馮兩軍迅即潰敗。10月9日,張學良在沈陽就任陸海空軍副司令之職,旋赴南京,與蔣介石晤面,共商華北善后事宜,蔣介石將晉軍整編事宜交張學良全權處理。這一時期張學良為蔣介石幫了大忙,深得蔣介石的感激,是張學良執(zhí)政東北以來最得意的時候。
東北三省失守,東北軍失去根基
1931年,“九一八事變”后,東北淪陷,熱河失守等一系列的事件,使東北軍原有的形象和地位受到很大的損害。
在日本帝國主義的誘降政策下和國民黨不抵抗政策消極影響下,一部分東北軍將領叛國投敵,如張海鵬、熙洽、張景惠等,其軍隊被日本軍事當局改編為偽滿洲國軍隊。截至1932年3月底,偽滿洲國軍隊總數為85000人。約有8萬“九一八事變”前駐關外的東北軍被編入偽滿洲國軍隊。原東北軍部分將領投敵后,不僅出任重要偽職,而且充當日軍鎮(zhèn)壓抗日軍隊的鷹犬。
東北三省失守后,東北軍失去了自己的大本營,撤到關內。東北軍流落異鄉(xiāng),寄人籬下,處處受歧視,變成了一支既不算軍閥也不算中央軍的特殊政治軍事團體。東北軍不僅失去了立足之地,而且也失去了自給自足的經濟來源,不得不靠南京政府供養(yǎng)。這正中蔣介石的下懷,給了他打壓東北軍很好的機會。正如蔣介石所說:東北在“九一八事變”以前名義上歸屬于中央政府,而軍權、財權、政權儼然獨立,至少可以說非革命勢力范圍以內之地。
蔣介石是獨裁者,在“九一八事變”前其中央集權的地位就已確立。但是,其統(tǒng)治并不穩(wěn)定,缺乏中央向心力。國民黨內部斗爭激烈,屢次爆發(fā)倒蔣風波,在張學良東北軍的幫助下才削平各路軍閥。然而,蔣介石不能容忍在他面前出現一支強大到足以威脅其統(tǒng)治的力量。早在東北易幟前,張學良就稱:“余之愿與國民政府合作者,蓋欲完成中國統(tǒng)一,實行分治合作,以實現東三省經濟和平故也。”東北各省官員名義上是中央任免,實際上取決于東北當局,中央只是補行任免手續(xù)而已。
如此局面絕對是蔣介石難以容忍的。在東北易幟之后,蔣介石便開始不擇手段地削弱瓦解東北軍。
1929年中蘇之間爆發(fā)了“中東路事件”,并發(fā)生了武裝沖突,東北軍損失慘重。這次事件爆發(fā)與東北地方當局錯誤估計當時中蘇之間的形勢有關,但與蔣介石的慫恿和鼓動也是分不開的。事件開始時蔣介石對東北方面搜查蘇領館的態(tài)度很明確,那就是:“決以強硬對蘇俄。”他同時強調:“縱使萬一中蘇開戰(zhàn),中央也可出手相助,出兵10萬,撥幾百萬元軍費不成問題。”然而,當蘇聯(lián)政府與東北地方當局發(fā)生武裝沖突時,蔣介石只在口頭上不斷表示給張學良以大力支持。但實際上只有“1929年11月3日接濟東北軍200萬元而已,并未派一兵一卒出兵東北。”張學良對此深為不滿,他說:“南京只管叫我們打,什么也不管,打既然不行,就講和吧,可南京又不叫我管和的事,這簡直是整我們呀!”中東路事件對東北軍的實力削弱很大。據北寧路局局長高紀毅對記者稱,自中東路事件爆發(fā)后,東北公私損失已超過5000萬元。僅10―11月間,蘇軍俘虜的中方中高級軍官就有1334人,初級軍官3097人,士兵14090人。
“九一八事變”后,蔣介石把東北軍從東北調到華北,又從華北調到華中,最后東北軍遷駐西北“剿共”前線。1934年2月,蔣介石任命張學良為豫鄂皖三省“剿匪”副司令,調東北軍王以哲等部參加圍攻紅軍。東北軍的南下,增大了蔣介石的反共聲勢,但南下的東北軍在鄂東與紅軍交火后,連連碰壁。
1935年6月,蔣介石委任東北軍的將領于學忠為“川陜甘邊區(qū)剿匪總司令”,命于學忠率所部入陜“剿共”。接著,東北軍劉多荃的105師、王以哲的67軍、何柱國的騎兵軍、董英斌的57軍,先后開到陜甘地區(qū)。9月間,蔣介石于西安設立了“西北剿匪總司令部”,自兼總司令,任命張學良為副司令,代行總司令職權。張學良就職后,率東北軍主力進攻紅軍,是很賣力的。但他在西北“剿匪”3個月,不但一無所得,反而損兵折將,3個主力師被殲,2個師長陣亡,7個團長被俘。
在西北“剿共”戰(zhàn)場上東北軍損失慘重,廣大官兵極為震驚,士氣低落,軍心動搖,均感打內戰(zhàn)“苦戰(zhàn)無功,將來勢必會被逐漸消滅”,因而要求停止內戰(zhàn),抗日復土。對東北軍的慘敗,蔣介石非但毫無關切之意,反而乘機取消被殲部隊的番號,減發(fā)軍餉。當時張學良曾趁出席國民黨四屆六中全會和第五次全國代表大會之機,提出將兩個師恢復建制的申請,卻反被告知要撤銷建制并削減經費。緊接著直羅鎮(zhèn)戰(zhàn)役東北軍敗北,甚至連張學良為陣亡師長家屬所申請的10萬撫恤金,也被“駁拒”,以致張學良悲憤感嘆:“我的名望,已降低到不值10萬塊錢。”
在事變前,中共就認識到:“東北軍中現在極大的弱點是只有個別的領導首長,而沒有一個領導的核心”
東北易幟后,張學良擔任東北邊防軍司令長官,成為東北軍名副其實的統(tǒng)帥和靈魂人物。郭松齡事件后,張學良吸取教訓,開始對部隊進行嚴格的控制,事必躬親。1926年楊宇霆繼任為三四方面軍軍團長之時,張學良曾鄭重地告訴高紀毅:“舉凡人事任免調動的文電,一律不要送給楊宇霆批閱,以免他亂安插親信。”可見張學良對部隊的控制程度。
1929年爆發(fā)了震驚中外的“楊常事件”。對于“楊常事件”的發(fā)生,半個世紀以后當張學良接受日本NHK記者采訪時坦露了真相,“我早就知道郭松齡有叛意,但我下不了決心,以致兵戎相見,給東北帶來戰(zhàn)禍,所以,這次我不等楊常反叛,就先殺了他倆。”張學良為了不發(fā)生第二次郭松齡事件,提前處死了楊宇霆與常陰槐,是其對自己權威的維護,而且也使東北軍避免了分裂。“楊常事件”之后,“東北的政治空氣為之一變,張學良的政治威信空前提高,不再受掣,統(tǒng)一了人心,充分發(fā)揮了人治的效果”。這樣做確保了張學良的政治向心力,從而形成了以對張學良個人恩顧、從屬關系為基礎的權威的政治支配體制。
“九一八事變”后,東北軍失去賴以生存的根據地,淪落關內,飽受挫折,供給這些人的生活,使之發(fā)揮戰(zhàn)斗部隊的作用,不是件簡單的事情。在5年的流浪當中,張學良對整個東北軍行使其政治影響力。東北軍從士兵到軍官都極度效忠張學良,希望張學良能帶他們打回東北老家。張學良為了避免東北軍被同化和瓦解,使其有資本和實力打回老家東北,加強了對東北軍的控制,使自己成為東北軍的唯一核心與靈魂。應德田(西安事變時任東北軍政治處少將處長,兼抗日聯(lián)軍西北軍事委員會設計委員會委員)曾坦白地說:“張學良將軍在東北軍中的地位是很特殊的,東北軍中的所有事務都由他掌握,一直是以張學良將軍為唯一的領導中心,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人可以統(tǒng)率這支部隊。”
“西安事變”發(fā)生后,張學良護送蔣介石回南京被扣,東北軍群龍無首。張學良送蔣離陜時,曾寫下手令:萬一發(fā)生事故,切請諸兄聽從虎臣、孝侯 (楊虎城、于學忠)指揮。但是張學良的一紙命令未能改變東北軍各自為政的局面。在他被扣后,東北軍領導層出現的權力真空是很難填補的,作為外省人的于學忠在地域觀念很重的東北軍中無法獲得其他將領的支持。在事變前,中共就認識到:“東北軍中現在極大的弱點是只有個別的領導首長,而沒有一個領導的核心”。
“二二事件”擊垮東北軍
東北軍是以張學良為核心的封建性濃厚的軍閥集團,它延續(xù)了奉軍時期“兵為將有”的私軍特點。在東北軍內部,每支軍隊又以其將領為核心形成小集團,因而在其軍隊中,將領都有著相當的獨立性。這是軍閥治軍理念向下貫徹過程中的自然延伸,儼然在一支軍閥集團中存在著諸多的小軍閥。因而高級將領們往往以軍隊作為自己升遷的工具,而拋棄東北軍的整體利益。以105師為例,時人即認為:“他們主要的思想,就是個人的升官發(fā)財,此外部落式的封建思想很濃厚,對于三民主義無認識,對于政治無堅決的主張。”
曾任楊虎城秘書的米暫沉認為:“東北軍表面上是統(tǒng)一的,實際上內部是不一致的,既有地域的界限,又有新老和學系的派別。自從張學良被扣后,東北軍內部群龍無首,平時內部的許多矛盾趨于尖銳而表面化。”東北軍在奉軍時期就有元老派與少壯派、陸大派與士官派、東北與外省籍等派系之分,這種派系之分一直延續(xù)到東北軍時期。西安事變后,這種派系之爭突出表現為元老派與少壯派之間的對立。
在失去東北地盤流亡關內后,東北軍對中央依賴日漸增強,其集團凝聚力和穩(wěn)定性已經開始削弱。只是因為軍隊對張學良的忠誠和信賴維系了這支軍閥集團的相對鞏固和穩(wěn)定,其不穩(wěn)定因素也因而暫時潛伏。但西安事變的發(fā)生與善后對這支軍閥集團造成了劇烈的沖擊,各種潛在的不穩(wěn)定因素突現出來。
1936年12月25日,張學良送蔣介石回南京后,蔣介石決定全面控制陜西及貫穿陜甘兩省的主要交通線,中央軍大舉西進。1937年1月26日,蔣介石與東北軍及十七路軍關于兩支隊伍撤軍的談判陷入僵局。
還在1月4日時,南京政府將張學良無限期“交軍委會嚴加管束”后,張學良恍然意識到,蔣介石可能不僅不會允許自己再回東北軍重掌兵權,而且恐怕還要對東北軍有所不利。但張學良在心里多少還存有希望,為了“保東北軍僅有(之)實力”,同時取信蔣介石,恢復自由,1月7日,張學良主動向蔣提出甲、乙兩案:
甲、剿匪
一、調東北軍全部駐開封、洛陽或平漢線上,整理訓練,擔任國防工程,由良負責調出及整理。
二、請虎城出洋考察養(yǎng)病半年,不開缺,以孫蔚如代理,由鈞座給予充分之款項,對日發(fā)動,即召返國。
三、余陪同墨三(顧祝同)等到洛陽,最好到潼關或臨潼,由啟予或龐炳勛派兵陪同前往,請虎城及各軍長來會商。
乙、匪不剿
一、調虎城到甘,以何雪竹或劉經扶為西北行營主任,以龐(炳勛)、商(震)、蕭之楚、萬(耀煌)等軍駐陜。
二、調東北軍駐豫鄂一帶整理訓練,擔任國防,由王樹常負責,由良幫助整理完畢,良愿去讀書。關于虎城講話問題,良以為力子、雪竹兄或于(右任)先生協(xié)同良到潼關或到馮欽哉防地,請虎城來談。
從張學良所提甲、乙兩案的具體表述可以看出,張學良還是強烈地希望蔣介石能夠允許自己在西北善后方面發(fā)揮作用,其目的也是想要通過這種方式證實自己的誠意。但是蔣介石是絕對不會給他任何發(fā)言權的,蔣修改后的無論甲案還是乙案,均未考慮借助張學良來調動或整理東北軍的問題,更談不上恢復張學良的軍職問題了,甚至就連張學良所請求的以后“愿去讀書”一項也不予批準。
此時西安內部出現了很大的分歧和混亂,據周恩來的報告稱,楊虎城“表示屈服后無前途,寧方不會抗日,釋張甚悲觀,對雙方合作亦覺無把握”,態(tài)度更趨向消極。而“東北軍老派愿和,但董(英斌)尚動搖,鮑(文樾),馬(占山)亦有變化可能。少壯派師旅團長多數主戰(zhàn)”。晚上東北軍官會議,雖然有董英斌主持,但與會者仍一致強硬表示:“非張回不撤兵。”
左派情緒激烈不得緩解,整個局面頗具有爆炸性。
1月27日晚,中共中央總負責人張聞天到西安,堅決主張和平,提出用紅軍不參戰(zhàn)的辦法來勸告激進分子放棄戰(zhàn)爭的想法。但是當晚少壯派軍官50余人得到消息,前往中共代表住處集體請愿,還有人揚言:如果紅軍不敢打,我們自己打,到時候別怪我們和你們翻臉。
第二天楊虎城受此情緒影響,也決心要打,整個形勢越發(fā)變得不可收拾。周恩來不得不與主戰(zhàn)的東北軍少壯代表開了一天的會。第二天,周恩來又進一步通過王以哲去做楊虎城的工作。
1月31日,東北軍將領、甘肅省政府主席于學忠從蘭州飛到西安,并與楊虎城及東北軍將領先后會面。于學忠主和意志明朗堅定,加上此時楊虎城思想已通,對作戰(zhàn)主張再不提起,多數東北軍高級軍官也因于學忠態(tài)度堅定而紛紛附和。另外,據密報,東北軍有4個師級指揮官已經秘密與南京方面聯(lián)絡,準備脫離西安。當天夜里召開了三方會議,高層將領中只有王以哲態(tài)度搖擺,討論時間長達6個小時之久,最終會議仍決定主和。這種情況不能不使東北軍少壯派備受刺激。
2月1日,根據西安方面高層決定,西安方面派李志剛前往潼關談判妥協(xié),中共方面亦派李克農前往接洽。幾人尚未動身即被左派軍官指揮的部隊攔截在城門內,不讓出城。東北軍特務團一部甚至包圍了于學忠的住地,要于學忠放棄成命,放棄頭天晚上的決定。后因何柱國大怒,痛加訓斥,以執(zhí)行軍紀相威脅,后者才被迫撤去。但這件事已經預示著不祥的苗頭。
面對東北軍上層將領的決定,激進的抗日同志會的主要成員苗劍秋、孫銘九、應德田等人終于按捺不住,決心公開反抗了。
2月2日,苗劍秋、孫銘九、應德田等以抗日同志會名義召開會議,一致決定發(fā)動政變,除去東北軍上層的妥協(xié)派,徹底改造東北軍領導核心,改變一切妥協(xié)決定。
上午,在孫銘九、應德田布置下,衛(wèi)隊連長于文俊、孫聚魁、王協(xié)一,副營長商同昌,各率軍士殺氣騰騰出發(fā)。
當時王以哲因感冒臥床在家,于文俊以其學生的身份叫門,稱是前來拜謁探望。他闖進王以哲臥室,拔槍在手說:“軍長,對不起你了。”邊說邊連扣槍機,手下跟著開槍。毫無防備的王以哲連中數彈,當即身亡。事變從上午開始發(fā)生至中午尚未結束。周恩來中午1時致電毛澤東等,通報了這一情況。電報稱:“東北軍本日發(fā)生內變,將主和首領槍決(王已死,何在追索中)。”事實上,首先被殺的67軍軍長王以哲這時并不是最堅決的主和首領,甚至在周恩來傳達中共中央30日晚關于紅軍將與友軍同進退決定的時候,王以哲甚至還曾一度贊成過左派的主張。但同志會成員這時幾乎把所有贊同妥協(xié)的東北軍將領都視為他們奪權的障礙,孫銘九等人指揮的特務團等一度在西安城內四處搜尋追殺東北軍的所謂妥協(xié)派,就連對軍政決策并不起重要作用的原西北剿總參謀處長徐方、交通處長蔣斌和副處長宋學禮等亦相繼被殺。因有同情者暗通消息,何柱國等最主要的主和首領躲入楊虎城的公寓,幸免于難。
“二二事件”只持續(xù)了一天左右的時間。至3日凌晨,事變仍在繼續(xù)中,但前線部隊已經撤了下來,且西安的這些年輕軍官根本難以取得指揮權,政變者除了得到十七路軍部分旅團長和西安城內左傾力量的同情外,在整個東北軍內部明顯地處于孤立地位,因而迅速陷入進退兩難的嚴重困境。
3日上午,苗劍秋、孫銘九、應德田等人已經清楚地意識到他們達不到控制東北軍的目的,并且此一行動將不可避免地造成極其嚴重的后果。他們不得不到中共代表的駐地,表示“悔過認罪”,請求中共協(xié)助平息此事。
“二二事件”具有極大的破壞性。據周恩來告知毛澤東等說:“二二事件”后,少壯派已經潰亂,槍殺王以哲的特務連連長于文俊被剖腹,高福源被槍決,4個團長被扣,一個營跑走,政訓處跑散,張學良公館機要人員也跑光,機要文件被燒毀,在左派影響下的特務團及抗先隊已被迫遠避邠州,留在部隊的抗日同志會會員大起恐慌。目前東北軍已危若累卵,很可能被蔣調離西北,甚至分化瓦解。
既然“二二事件”已經極大地分化了東北軍,迅速利用這一時機將中國第二大軍事集團消弭于無形,就成了南京方面的必然選擇。僅僅幾天之后,蔣介石就作出決定,宣布所有忠于中央的東北軍部隊仍留原防不動,其余東北軍則被東調豫皖,接受整編。而東北軍中主要將領除投靠南京者外,同樣也因“二二事件”而深受刺激,迅速失去對中共的信任。孫銘九等4人由劉鼎帶往紅軍駐地避禍的情況也很快為東北軍高級將領所知,以致一些將領竟懷疑此4人所為曾受中共指使,更有謠傳個別將領仍屬刺殺目標。所有這些情況都弄得東北軍上層人心惶惶,大都擔心“在西北將不可避免地與共黨紅軍糾紛不了”,急于迅速離開此一貧瘠的是非之地。要求張學良回陜訓話之類的要求,自然變得可有可無了。
2月8日,中央軍開入西安。次日,顧祝同率西安行營人員正式進駐西安。東北軍在談判中接受了乙案,至3月初,東北軍正式開始東調。
分裂的東北軍走上了四條截然不同的道路:以于學忠為代表的多數東北軍將領盡量保持中立;也有繆澂流等不少東北軍將領一心追隨蔣介石,積極配合反共;常恩多、萬毅、谷牧等秘密黨員與中共來往甚密,甚至直接將部隊拉出來投奔中共;少數東北軍將領投靠或勾結日偽,最后自食其果,讓人扼腕嘆息。
世間再無東北軍
1937年3月東北軍高級將領輕率地接受了蔣介石提出的東北軍東調的“乙案”,鉆入了各軍不相統(tǒng)屬、部隊被分割使用的圈套。東北軍遂東調,分駐豫南、皖北、蘇北地區(qū)。完成東調之后,南京政府隨即在1937年4到6月對東北軍進行整訓、縮編,雖然原軍建制不動,但由原來的每個軍4個師、每師3團的甲種軍,縮編成每個軍2個師、每師2旅、每旅2團的乙種軍編制,只有騎兵第2軍保留3個師。
整編后的東北軍有6個軍:
第49軍,軍長劉多荃,轄第105師(師長高鵬云)和第109師(師長趙毅);
第51軍,軍長于學忠,轄第113師(師長周光烈)和第114師(師長牟中珩);
第53軍,軍長萬福麟,轄第116師(師長周福成)和第130師(師長朱鴻勛);
第57軍,軍長繆澂流,轄第111師(師長常恩多)和第112師(師長霍守義);
第67軍,軍長吳克仁,轄第107師(師長金奎壁)和第108師(師長張文清);
騎兵第2軍,軍長何柱國,轄騎兵第3師(師長徐良)、騎兵第4師(師長王奇峰)和騎兵第6師(師長劉桂五)。西安兵諫后叛離東北軍的第106師(師長沈克)、騎兵第10師(師長檀自新)、炮兵第6旅(旅長黃永安)、炮兵第8旅(旅長喬方)均依附蔣軍另立門戶。原由東北義勇軍編成的馮占海的第63軍番號被撤銷,僅保留了第91師;
另外,抗戰(zhàn)爆發(fā)后,馬占山還受命組建了一支新的部隊——東北挺進軍。
在抗日戰(zhàn)爭和解放戰(zhàn)爭中,東北軍被蔣介石分割使用于各個戰(zhàn)場,逐步被削弱、肢解、消滅,也有一部分在戰(zhàn)場上起義,走向了新生。
第49軍
第49軍在抗戰(zhàn)中損失慘重。1947年9月,第49軍被調往東北參加內戰(zhàn),后在遼沈戰(zhàn)役中被人民解放軍全殲。軍長王鐵漢在大陸解放前逃往臺灣,前軍長劉多荃則留在大陸,全國解放后曾任政務院參事室參事和全國政協(xié)委員。
第51軍
第51軍在抗戰(zhàn)中參加了臺兒莊戰(zhàn)役和武漢會戰(zhàn)等戰(zhàn)役。武漢失陷后又先后在大別山和魯南山區(qū)打游擊。1944年3月,于學忠失去軍權,周毓英繼任第51軍軍長。
解放戰(zhàn)爭時期,第51軍被改為整編第51師,周毓英任中將師長,駐守棗莊。1947年1月,周毓英率第51師向我華東野戰(zhàn)軍投降。1949年初,蔣介石曾脅迫第49軍原軍長于學忠去臺灣,在中共地下黨人的幫助下,他避居四川重慶鄉(xiāng)間。建國后,于學忠曾任第一屆全國政協(xié)委員、國防委員會委員、河北省人民委員會委員、河北省體委主任等職。
第53軍
第53軍在抗日戰(zhàn)爭中曾孤軍游擊于太行山區(qū)。1939年2月參加了豫北、豫東的對日作戰(zhàn)。武漢會戰(zhàn)時,第53軍負責防守德安、星子一線。1943年,53軍被編入遠征軍第20集團軍對日作戰(zhàn),為打通中國云南至緬甸的國際交通線作出了突出貢獻。
解放戰(zhàn)爭時期,周福成在遼沈戰(zhàn)役中率53軍官兵投誠。萬福麟則在1949年逃往臺灣。53軍原副軍長黃顯聲,在西安事變后為營救張學良奔走呼號,1938年被國民黨逮捕,1949年11月27日在重慶被國民黨特務殺害。
值得一提的是,1937年10月10日,第53軍116師346旅691團在華北戰(zhàn)役中完成掩護主力部隊撤退任務后,與大部隊失去聯(lián)系,在團長、共產黨員呂正操的帶領下,于晉縣小樵鎮(zhèn)改編為人民自衛(wèi)軍,毅然北上在冀中平原打游擊。后來這支部隊正式編入八路軍序列。呂正操創(chuàng)建的冀中平原抗日根據地,在反“蠶食”和反“掃蕩”斗爭中,創(chuàng)造了平原游擊戰(zhàn)爭史上輝煌燦爛的一頁。建國后,呂正操曾任鐵道部部長、鐵道部黨委副書記、解放軍總參謀部軍事交通部部長、政協(xié)第二屆、三屆全國委員會常務委員等職。
第57軍
在抗戰(zhàn)中,第57軍參加了多次血戰(zhàn)。1939年2月,57軍被調到魯蘇戰(zhàn)區(qū),在于學忠指揮下進行敵后游擊戰(zhàn)。在此期間57軍的高級將領開始走向反動。1940年9月15日,57軍軍長繆澂流同日軍代表談判,商定了“互不侵犯,共同防共”的秘密協(xié)定。這件事被111師師長常恩多和333旅旅長萬毅獲悉,常恩多和萬毅都是中共地下黨員,兩人秘密擬定了除奸方案,發(fā)動了“九二二鋤奸”行動,常恩多和萬毅帶人抄了軍長繆澂流的軍部,抓獲了副軍長樸炳珊及與日軍簽訂協(xié)議的談判代表,繆澂流倉皇出逃。
但蔣介石不僅不將通敵人員嚴辦,反而斥責常恩多“不識大體”,還撤銷了57軍番號,111師、112師直接由魯蘇戰(zhàn)區(qū)指揮,并陰謀瓦解111師。111師一部在常恩多、萬毅和魯蘇戰(zhàn)區(qū)政務處長郭維城的率領下,毅然宣布起義,參加八路軍。在奔赴解放區(qū)的途中,常恩多犧牲在擔架上。為維護統(tǒng)一戰(zhàn)線,起義部隊仍用第111師番號,師長為萬毅,副師長為郭維城。
1944年10月20日,該部隊正式改編為八路軍濱海支隊,萬毅為濱海軍區(qū)副司令員兼濱海支隊支隊長。
1945年8月,濱海支隊與其他山東的八路軍部隊組建成“東北挺進縱隊”,在縱隊司令員萬毅指揮下挺進東北。后在解放戰(zhàn)爭中三下江南,四保臨江,血戰(zhàn)四平,參加了偉大的的遼沈戰(zhàn)役、平津戰(zhàn)役,一直打到海南島。抗美援朝時又作為38軍的組成部分,在松骨峰戰(zhàn)役中痛殲美軍,打出了中國軍人的威風!志愿軍彭德懷司令員在嘉獎通電最后特意加了兩句:“中國人民志愿軍萬歲!38軍萬歲!”
第67軍
1937年8月下旬,第67軍軍長吳克仁滿懷報國之志毅然請纓,率67軍奔赴華北前線的河北大城。
1937年10月底,淞滬戰(zhàn)場中國軍隊處于不利地位,蔣介石急從華北戰(zhàn)場抽調第67軍南下增援。保衛(wèi)松江和突圍戰(zhàn)役后,67軍傷亡慘重,軍長吳克仁也光榮犧牲。然而這支軍隊被別有用心的宣傳機構誣蔑為“吳克仁率部叛亂,67軍臨陣投敵”,蔣介石乘機取消了67軍番號,縮編為108師,師長為張文清,撥歸中央軍王敬久的第25軍。
1940年,108師參與了圍剿新四軍的皖南事變。解放戰(zhàn)爭時期,108師所在的25軍歸黃百韜指揮,淮海戰(zhàn)役期間,在大興莊、兩臺子、大小牙莊、碾莊等地分別被華野4縱、13縱先后打擊,全軍覆沒。
騎兵第2軍
1937年8月下旬,騎兵第2軍調晉綏前線與日軍作戰(zhàn)。軍長何柱國率騎3師從陜西經同蒲路北上,增援大同,歸第18集團軍總司令朱德指揮。大同失守后,騎兵第2軍退到晉西北平魯一帶抗日。
抗戰(zhàn)勝利后,騎兵第2軍改為第96軍,廖遠澤為軍長,東北軍騎兵軍名存實亡。何柱國在抗戰(zhàn)勝利后雙目失明,退役養(yǎng)病。建國后歷任全國政協(xié)委員、常委等職。
建國后的1955年,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一次授銜時,原東北軍出身的將領有25名被授予將銜,其中上將1人:呂正操;中將1人:萬毅;少將23人:解方、陳銳霆、賈陶、沙克、封永順、趙東寰、于權伸、趙承金、高存信、李覺、徐明、宋學飛、金振鐘、張志毅、楊有山、張加洛、羅文、紀亭榭、管松濤、郭維城、王振乾、江潮、張學思。
2009年10月13日,106歲高齡的呂正操與世長辭。作為東北軍抗日將領中僅存的最后一位,呂正操的辭世為風云跌宕的東北軍歷史,合上了最后一頁,世間從此再無東北軍。
(參考資料:《西安事變后的東北軍》人民網2012年12月17日、《東北軍興衰錄》《文史月刊》2012年第12期、《東北軍瓦解原因初探》《遼寧省社會主義學院學報》2011年4期、《西安事變后東北軍的蛻變及原因》《東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9年第1期、《西安事變新探》山西人民出版社2012年3月;作者:吳志榮、王恩收、徐祝申、王文晉、王春林、楊奎松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