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曾祺小說的開頭藝術

汪曾祺小說平淡質樸，卻耐人尋味，他小說的開頭也各有特點，有的預先交代了人物的性格，讓人物的行為變得有據可循；有的交代了人物之間的關系，成為了文章的人物脈絡；有的則與文本的結構照應，或順承或對比，形成文勢。

【關鍵詞】汪曾祺；小說；開頭；藝術

文章的開篇有很多藝術，獲得這些藝術的最好辦法是向名家學習，盡管無法獲得他們構思的全部靈感，但至少可先學他們的文章，再創造自己的獨有手法。本文就是筆者在閱讀汪曾祺先生小說后，總結的一些經驗，與大家共享。

1 交代了人物的性格

性格是人的靈魂，文中的人物也不例外，人物如果沒有性格，也就沒有自己的個性，也就無法感動人，文本會顯得十分乏味，所以我們在寫作時，一定要塑造出自己人物的性格，只有這樣，文本才能獲得生機，如 《云致秋行狀》的開頭：

云致秋是個樂天派，凡事看得開，生死榮辱都不太往心里去，要不他活不到他那個歲數。

文章講述了“我”認識云致秋時，他得了嚴重的肺病，處于病危狀態，后他吃了不少牛肉，病竟然好了起來。他從小就成了一個孤兒，上過學，文筆還不錯，后改學唱戲。他十分聰明，摹仿能力很強，又有一個好嗓子，很快就上手了，他為人不錯，人緣也好，和他呆上一天也不會感到發悶。云致秋是北京解放之后戲曲界第一個入黨的黨員，后來成了干部，負責掃盲及安全保衛工作，十分努力。文化大革命后，一切都亂了，云致秋也有些發暈，他也做過舉報領導的事，后還教過紅五類唱戲，四人幫倒臺后，他成了一個閑人，后來老伴去世了，他身體也急轉直下，不久就死去了。文章的開篇先入為主，交代了云致秋是一個什么樣性格的人，為下文描述他的事跡提供了一個感情基調，這樣的開頭簡潔明了，為讀者理解云致秋的行為起到了很好的指引作用。

再如《徙》開頭：

北溟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鳥也，海運則將徙于南溟。《莊子·逍遙游》

文章寫了高鵬先生曲折的生活，他本打算通過科舉成名，后科舉被廢，他只好考了師范，在五小任教，起初十分被人敬重，但他格落落寡合，不茍言笑，又因五小的教師很多都不學無術，故高先生背后逐漸多了議論，后他受沈石君的器重，到初中任教，后沈先生失勢，高鵬又回到了五小任教。高先生有兩個女兒，他最喜歡小女兒高雪，后高雪與先生的愛徒汪厚基結婚了，十分幸福，但好景不長，高雪得了重病死去了，汪先生也郁郁寡歡，而高先生家也走向了落敗。本文的開篇暗示高先生的人格與莊子幾分相似，孤傲自賞，不懂人情世故，不能適應社會的變化，故他不能像大鵬一樣徙于南溟，讓人不免產生惋惜之情。

2 交代了人物的關系

文章中的人物往往有諸多聯系，如可清楚地了解他們之間的關系，對我們理解文本會有很大的幫助。汪先生在小說中往往喜歡直截了當地交代，如《鑒賞家》開頭：

全縣第一個大畫家是季匋民，第一個鑒賞家是葉三。

文章開頭簡潔清晰地交代了所要描寫的兩個主要人物，還告訴我們鑒賞家主要是鑒賞畫作。葉三其實不是真正的以鑒賞為生，他是一個賣水果的，因為水果質量特別好而客源豐厚，后因年齡大了，兩個兒子也有了出息，他就只給季匋民送水果了。他送完水果，有時會幫季先生磨墨，先生作畫時，葉三入神地看，先生畫得出彩的地方，葉三會小聲驚呼出來，葉三的贊賞是出于肺腑，季先生十分高興，與一些只會諂媚，只會重販別人高論的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當然，汪先生在一些文章的開頭，也會用到象征手法，讓人物關系顯得隱晦，只有看完整篇文章，才會對開頭有深刻的理解，如《露水》開頭：

露水好大。小輪船的跳板濕了。

文章講述了運河上小輪船上一對賣唱的男女，他們生活十分苦澀，卻十分幸福，他們忙完一天，吃過晚飯，一起看看星，看看水，看看夜里的船，沒事地聊著天。男子原是一個開雜貨店的，后因為好賭，雜貨店輸的精光，老婆也跟了別人，女子原是一個草臺戲班的，后戲班散了，她只好到船上來賣唱，后兩人一個拉弦，一個唱戲，就這么結合在一起了，生活漸漸有所好轉，但男人卻得了疾病，折騰了一夜就離開了，女人十分傷心。女子說道，我們是露水夫妻，原也不打算一篙子扎到底，但就這么走了，女人其實是十分不舍男人的。“露水”象征短暫，他們的結合本也是偶然，但兩人卻有著濃厚的感情。

3 巧妙的比較關系

文本的構思，往往不一，有時是順承，即開頭與下文基調一致；有時可能相反，為了反襯下文，這些讓文本形成了一種氣勢，或迅疾直下，或跌宕起伏，如《八千歲》開頭：

據說他是靠八千錢起家的，所以大家背后叫他八千歲。八千錢是八千個制錢，即八百枚當十的銅元。當地以一百銅元為一吊，八千錢也就是八吊錢。按當時銀錢市價，三吊錢兌換一塊銀元，八吊錢還不到兩塊七角錢。兩塊七角錢怎么就能起了家呢？為什么整整是八千錢，不是七千九，不是八千一？這些，誰也不去追究，然而死死地認定他就是八千錢起家的，他就是八千歲！

開篇扣題，交代了“八千歲”綽號的來歷，又通過仔細的換算，讓大家知道八千錢是多少錢，使大家不被數字迷惑，也充分說明了八千歲十分會過日子，不然不可能用那么少的家底發展起來。開篇為全文埋下了伏筆，八千歲在生活中除了金錢之外，沒有其他什么重要的了，他店鋪的橫匾是“食為民天”，豎匾卻是“僧道無緣”“概不做保”。他既不接濟僧人、道人，也不給其他人做保，說明了八千歲在生活中是一毛不拔的，他對自己也十分苛刻。最后八千歲遇到了軍界的“八千歲”，導致他損失慘重，結果自己終有所覺悟，給自己要了一碗三鮮面（以往只吃草爐燒餅，低價便宜），戲劇性的結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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