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思巧構 匠心獨具

扇子在咱中國已有三千多年的歷史，其最早稱之為“翣（shà）”或“扇汗”。而扇面畫作為中國畫中的一種門類，皆是歷代書畫家的“最愛”；或為他人收藏，或贈予友人留念，以此抒情達意，不失為一種雅逸的畫風。其中保持原樣并上存字畫的扇子稱為成扇，為便于收藏而裝裱成冊頁的俗稱扇面。如果從形制上區分，又有圓形的團扇（紈扇）與折疊式的折扇兩者。

扇面畫為中國傳統藝術品，歷史源遠流長。宋元兩朝廣為流行團扇畫，明代以后漸執牛耳折扇畫。至民國時期，扇面畫更是書畫家樂于染翰和文人雅士樂于收藏把玩的佳作。如1924年的楊仁雅集時賢書畫扇面會，就多次成功舉辦了扇展，齊白石、陳半丁等中國現代書畫名家都有參展作品，并由此開啟了扇面藝術面向大眾展出的歷史。尤其是扇面上寬下窄、呈扇形的折扇作品，精思巧構，匠心獨具，筆隨意轉，于有限變無限中創造的豐富形象與意境，更是人人稱道，廣受歡迎。

當今藝術市場，每年的夏天各大拍賣公司都會推出扇面畫專場，并且人氣極旺。藏家不僅關注拍賣價，亦看重“錢袋子”能不能順利變現。它作為中國書畫中的一個分支，相對于動輒數百上千萬元的精品而言，扇面畫特別是折扇作品，相對而言有著“價位低”的優勢：齊白石、吳昌碩、潘天壽等名家的精品扇面畫，數十上百萬元出頭就能買到一件，并非癡人說夢。此外由于名家影響大、藝術價值高等因素，能夠縮短交易周期，在市場上也相對容易變現一些。

現在帶動扇面畫市場走高的，還是名家精品，這點我們不難發現。“名家效應”嘛，何況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特別是現代名家的折扇作品，升值時間更快、空間更大。究其原因，是因為其不僅表現形式多樣，詩書畫印“四絕”，真偽鑒別性高，更是因為它投資、收藏價值極為顯著。故大家如果有意，選擇此類是不二選擇。不信？那您就往下瞧！

張大千1935年作《蕭踈紅葉艷于花》成扇（圖1）

28.5×84.5厘米。2011年天津文物761.6萬元拍賣成交。

扇為“非闇社長嘆為巨制”、“抗拒驕陽”之舊物，取法明代大家陳洪綬，并上溯宋代院體畫。筆法脆俏，賦色瑰麗，構圖清疏，配合泥金質地，呈現出一種極具裝飾性的美學思想，富麗堂皇卻又雅逸清穆。匠心所在之處，亦有人文精神，大雅之極。殊為難得的是，此扇除意境清幽之外，題記中還記載了張大千、于非闇二位大師多年交游往來中的一段佳話，于后人對二位大師的年譜之研究亦有補益。成扇背面為王遽行書。

傅抱石1953年作、陳佩秋1957年作《二湘圖·風雨歸程圖》成扇（圖2）

18×49厘米。2013年北京保利644萬元拍賣成交。

傅抱石的《二湘圖》，畫面滿布隨秋風飄舞的木葉，湘君、湘夫人緩行其間，或前瞻或回顧，其貌古媚，其情悠悠，敷色明麗淡雅，灑落中見娟娟秀質，格外撩人眼目。而陳佩秋作為一個傳統中國畫的繼承者，在鉆研傳統表現手法后，細心觀察自然萬物，專注于表達她對大自然的嶄新觀感，寫自己的胸中丘壑，而她最喜作的就是竹林。此幅《風雨歸程圖》，可謂其最擅長的題材，無怪乎畫得如此得心應手。

該成扇一面是風吹，一面是雨打；一面是落葉飄飄，一面是斜雨紛紛；一面是“二湘”翩然有紅顏，一面是空曠無人竹為士；一面是“楓葉荻花秋瑟瑟”的悲情，一面是“雷填填兮雨冥冥”的詩意。正面的《二湘圖》和背面的《風雨歸程圖》，結合得十分完美，仿佛是一部完整的樂章，不能多一個音符，也少不得一個音符。也仿佛是一首詩，處處經得起推敲，出手又是那樣流暢自然。凡此種種，是遠非一個扇面所能承載的！

齊白石、陳師曾1920年作《大壽大利·繁花似錦》成扇（圖3）

23.5×62厘米。2014年北京瀚海575萬元拍賣成交。

成扇上款“浣華”，即京劇大師梅蘭芳。白石老人布衣出身，早年流寓京華，飽受白眼，郁郁不得志，故對當年垂顧于未遇時之人特別感激，如陳師曾、胡佩衡、梅蘭芳等即其中感恩最甚者。1920年是白石“衰年變法”之初始，可窺見“紅花墨葉”技法開創時的面貌。

扇面幾為枇杷、荔枝、桃子填滿，間以綠葉穿插其中，略作區隔。其色鮮活，呈果實潤澤透熟的質感，別饒生活氣息。用筆則豪邁恣放，大開大合，不無吳昌碩花葉作品中潑辣強悍的作風。另面陳師曾的寫意花卉，畫面熱鬧豐富，相互穿插交迭，構圖緊湊無隙，穿針不透，較白石之格局略勝半籌。扇畫集兩家之長，兼贈藝壇友好，故寫來格外賣力。何況一扇兩面，不無各逞其能之意，皆悉力以赴。故此，成就了一件融合藝術友誼的結晶，為當年京華藝壇留下一段佳話。

吳湖帆、伊立勛1940年作《仙境尋幽》成扇（圖4）

18.5×49.5厘米。2014年中貿圣佳540.5萬元拍賣成交。

成扇是吳湖帆之妻潘靜淑去世次年的作品。畫家沉浸在悲傷中無法自拔，只能以畫寄情，將畫中山水描繪得如仙境一般，能與愛妻再會其間。他以“青綠金碧”擬宋李嵩筆意，山水布局規整，奇峰相疊，重巖相扣，有高秀奇雄之勢。淡墨細筆勾勒遠近山巒之輪廓，又以石綠并水墨敷染山體，輔以披麻短皴畫山之肌理，層層渲染，墨色相互滲透，令層次變化微妙。畫面中心以大面積泥金鋪陳，富麗華貴，青綠山水間朱紅點綴，相得益彰。筆力精致，虛實、寬緊以至位置遠近精心布局，右側山石間露出樓閣飛檐，山間石路，高士拄杖暢游尋幽，可以看作是畫家自己的映射，孤獨茫然之感，雖只寥寥數筆卻形神俱到。左側云霞暈染處從容落筆題跋。畫面右上鈐“綠遍池塘草”朱印寄托哀思。

成扇背面為著名書家伊立勛的四體書法。伊立勛，篆隸行草皆精，以漢隸最為精湛，有其祖遺風（伊秉綬），淵雅古樸，意態從容，于嚴整、簡凈中顯機趣，筆意的沉郁超拔。細微之處亦不馬虎，扇骨陰刻折枝梅蘭雙清，雙面均為金城畫稿，竹刻名家、其胞弟金西厓雕刻，瀟灑利落。成扇于詩、書、畫、印乃至扇骨，無一處不精雕細琢，對妻子的深情處處可見。

黃胄、黃苗子1963年作《載歌行》成扇（圖5）

19×56厘米。2013年中鼎國際425.5萬元拍賣成交。

成扇一面的右側有款識“鄧拓同志指正，一九六三年暑天，黃胄假日揮汗寫此，載歌行中人物奈何不得畫法，沾污古物惶恐之。”而另一面的左側有題跋“黃胄同志，曾為鄧拓同志繪載歌行圖軸，鄧拓同志題詞其上，意有未足，復以此筆屬，黃胄畫之，今已成遺物矣。一嵐同志屬為記之。壬戌冬日，苗子。”

扇畫《載歌行》，是黃胄藝術風格的典型代表作品之一。表現的是西南少數民族女子的形象，描繪了她們面帶喜悅、身著亮麗的民族服飾赤腳而行的情景。畫面洋溢著歡樂滿足的情調，富有濃郁的生活氣息。這既是一幕精彩的瞬間，又是一首美妙的樂章和動人的詩篇。畫家用筆簡潔而迅速，線條流暢，構圖錯落有致富有節奏感，人物形象上不求形似及個體的逼真刻畫，更注重的是對整體精神面貌的渲染，他畫中的人物形象，以其熱情、奔放、瀟灑和豪放的性格，追求美好理想的精神面貌，給人以極大的感染與振奮。

陳少梅、溥修1943年作《西園雅集圖·書法》成扇（圖6）

22×61厘米。2010年北京保利352.8萬元拍賣成交。

此為陳少梅傳世畫跡中的悉力扇畫之作。畫面共分五組，所繪人物十九個人，并隨景物的布置，錯落遞推。集中于中心湖石之下的第一組，畫面中心的蘇軾以烏冠道服提筆而書，王珗、蔡天啟為觀者，李端叔捉椅而視，旁有鬟翠飾的女奴。集中于巨松之旁、蕉陰之下的第二組，有石案上揮毫作畫的李公麟，有李公麟旁邊或立或坐的黃庭堅、張文潛、鄭靖老、蘇轍和晁無咎，其后有執靈壽杖而立的童子。在畫面正中空曠處的第三組，松隙之間、湖石背后，坐于盤根古松下的二人，分別為撥阮輕彈的陳碧虛、袖手聆聽的秦少游。畫面上方留白，繪湖和清溪淺灘，深衣昂首舉筆題石的米芾、袖手仰視的王仲至位于右側，另有捧古硯而侍立的小童，此為第四組。圓通僧為劉巨源講經則繪于左側竹林中，為第五組。

此作為陳少梅人物畫的代表作和傳世精品，充分體現了他駕馭復雜構圖和處理眾多人物的出色才具。而成扇另一面，則為清宗室皇族之愛新覺羅·溥修所作書法，墨韻潔凈，素淡雅致。

徐悲鴻、張道藩等1937年作《詩經·小戎》詩詞合抄成扇（圖7）

1937年9月23日，徐悲鴻、蔣碧微、謝壽康、郭有守聚于張道藩南京家中，為即將到來的別離合作留念。徐悲鴻一面繪《詩經·小戎》詩意，畫中全身甲胄的男子左手持弓，右手握韁，駕戰車將赴征途，四馬奮蹄嘶鳴，并轡而行，獵獵生風；車尾處，樹葉遮住滾滾征塵，車后屋宇窗口洞開，婦人倚窗捧胸，眷戀地追望正遠去的丈夫。扇面純以墨筆，生動地描繪出詩中“四牡孔阜，六轡在手”的形象，四匹奔馬黑白相間，結構準確，女子眼神悲涼，男子則氣概昂揚，全作氣息激越奮勵，為徐悲鴻畫作中極為少見的題材。

扇背金箋，分別為謝壽康、張道藩、蔣碧微、郭有守所書。謝壽康節錄《小戎》原文，呼應畫面；張道藩錄《秋風辭》，著眼點或在“懷佳人兮不能忘”、“少壯幾時兮奈老何”，頗見依依不舍之情；郭有守借“天狗會”之名加以申說，奮發樂觀。唯蔣碧微題詞最為凄苦，聯想彼時徐、蔣早已分居，蓋飄零萬里，實非所愿。此扇不僅因名家名作而見重，更為記錄抗戰時期中華兒女共赴國難、好友愛侶生離死別這段史實的難得實物。

陳少梅1941年作《十二金釵》成扇（圖8）

18.5×50厘米。2010年北京瀚海190.4萬元拍賣成交。

扇面中所畫人物為《紅樓夢》中金陵十二釵，文學名著中人物性格刻畫鮮明，為畫家提供了豐富的創作依據。陳少梅以人物見長，仕女尤工，造型優美，線條流暢。畫面以扇骨劃分為各個單元，構圖別致。

潘天壽、臺靜農作《相伴·書法》成扇（圖9）

18×49厘米。2015年廣州華藝184萬元拍賣成交。

成扇一面為潘天壽所繪《相伴》，一面為臺靜農手書蘇東坡七言詩《送春》，一書一畫，甚為雅致。是幅《相伴》，一黑一白兩只小雞居于畫面右側，雙目炯炯有神，白雞以淡墨勾勒而留白，黑雞以濃墨潑寫中見變化，色彩對比強烈；畫面左側從上方垂入數枝墨竹，與右下角的小雞在構圖上互為平衡，墨色較淡，尤顯竹之清雅。整幅作品概括而簡約，卻透射出一股震撼力；筆墨質樸而凝重，于平凡中體現出不尋常之美。臺靜農不僅是著名作家、文學評論家，而且其書法造詣頗高。此扇面中之一便是其楷書作品，書風秀逸雋永，令人賞心悅目。

吳昌碩、張善孖1923年作《富貴圖·雙虎圖》成扇（圖10）

25×62厘米。2010年北京傳是162.4萬元拍賣成交。

吳昌碩晚年多畫牡丹，此《富貴圖》為其八十歲所作。以大篆和草書的筆法為之，把書法、篆刻的行筆、運刀及章法、體勢融入繪畫，形成了富有金石味的獨特牡丹畫風。畫中牡丹花開爛漫，以鮮艷的胭脂設色，再配以茂密的枝葉相襯，顯得生氣蓬勃。張善孖為畫虎名家，曾自家飼養老虎，日夜觀察老虎動作神態，積累了大量的虎畫素材。此《雙虎圖》中兩只老虎其一屹立于山石之上，另一只半掩于草野間，相視而吼，用筆干凈利落，寥寥之間神情俱現。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以上折扇作品除陳少梅為一人獨創以外，其他的均為兩人合作之物。這種扇面稱為集錦扇，亦稱“珠聯璧合”。另外就扇面畫藝術含量而言，那更是深不可測。不是危言聳聽，扇面畫的創作較之手卷、冊頁相比，其難度不言而喻。尤其是折扇！有什么難的？難就在其特殊的形制，非奇思妙想不得妙制，絕非簡單地信手拈來。它不是所有書畫家都能問津的，歷史上不少大家都不敢對扇面畫觸手，除了非親非故所不能為。

讀完了筆者的小文，您是否對中國現代書畫名家的折扇作品，有了收藏的想法呢？就沖它們由于尺幅限制，要求畫家在扇上繪畫需要精心設計線條、墨色和構圖，而且中間不能停筆，它們就應該是值得收藏、特有“顏值”的尚上品！最后，筆者衷心希望以上亦書亦畫、美輪美奐的扇面畫，伴隨著徐徐清風和濃濃雅逸，令您度過美好、有“文化藝術范兒”的清涼一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