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定有一些馬,想回到古代。就像有一些人,懷念默片。”——張瑋瑋《花瓶》
一直以來,生在這個快餐化的時代,你都很難保持一種如魚得水般地愉悅。生性淡泊的你,總是渴望著找到一種屬于自己的慢節奏。而作為一個火車愛好者,近日你越來越被一種無法阻擋的情懷在吸引:可曾記得有一種舊式火車,她綠色的身影,悠閑而倔強地穿梭在西南山區?那是曾經見證你的青春的綠皮火車,她像一個老朋友,在夢里向你招著手。你提醒自己,這是一種無言的約定。
于是,在這個夏天,你辭了工作,一個人背上行囊,向著西南地區,心中的那片最后的綠色,“朝圣”而去。
(1)
6061次,是我所乘坐的第一趟綠皮火車。從登上她那蒼老的扶梯開始,我就著了魔似的,開始朝一個無法回避的世界墜去。我賭氣似的,乘上了一趟又一趟綠皮,從西南到西北,仿佛在比賽誰更有意志堅持到最后。
六盤水,一個在許多人眼里,毫不起眼的城市。然而在火車愛好者眼中,它確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圣地。水柏、株六、內昆等鐵路穿過它的心臟,各種神奇秀麗的喀斯特山川盤踞在它的四周。我的目的地是紅果,166公里的路程,火車在雄壯威武的烏蒙山區時而盤旋上升,時而迂回下降。你能清晰地感受到,因為剎車和火車本身巨大沖擊力的強力搏殺,火星四濺的一種悲壯。此情此景,我就仿佛時一個坐享其成的竊賊,貪婪地趴在窗戶邊上,放肆地瞪大雙眼,將工業化時代下不可逆流的強大視覺美感盡收眼底。
車上有無數背著籮筐的當地人。對于他們來說,這條鐵路宛如生命線一樣。唯有,靠這條鐵路得以走出家門,去看看外面這個精彩卻紛亂的世界。在我對面,坐著一對母女,她們一直好奇地打量著我這個“異鄉人”。她們住在一個叫做三家寨的地方,那是一個火車要在山上反復盤旋穿行四圈才能達到山區小站。即便是出門采購一些生活物資,也需要坐火車的她們,臉上卻看不到任何的消極和抱怨。沒有快節奏生活下的浮躁,有的卻是一分最簡單的純粹。
美好的5小時后,我到達了云貴兩省交界處的美麗山城 紅果。綠皮之旅,就這樣順利圓滿的完成了第一站。
(2)
翌日清晨,我去紅果火車站買7454次小票車去昆明。她不敢相信我真的要買這趟車,她搖了搖頭,說你可以買快車的,或者到曲靖坐城際過去,只要1小時。她是紅果站的售票員,如此耐心的服務態度,在中國鐵道部的售票員中實在不多見。我首先表示感謝,接下來表示我確定要乘這趟綠皮慢車。于是,她用微笑而又略帶不解的神情,麻利地給我打出了第二趟綠皮火車車票,僅僅23元。
張瑋瑋在《花瓶》里唱道:“一定有一些馬,想回到古代。就像有一些人,懷念默片。”母親告訴我,當我只有6個月大時,就被扔在了綠皮火車上。奇怪的是,只要火車開動,看著窗外一閃而過的風景,我就會停止哭鬧,完全被外面那個陌生的世界牢牢吸引,不可自拔。后來漸漸長大,去外地求學,綠皮車卻越來越少了。
有一些情懷,是無法用言語解釋的。當高科技像蝗蟲一樣紛至沓來,你滿心疲憊,無法呼吸。而乘上宛若時間機器的綠皮車,在舊時光中追憶過去,你終于釋然,竟也淚流滿面。
(3)
昆明,四季如春的城。這里有云貴高原上最溫柔的光,像情人的愛撫一般,讓人沉醉。
旅行中所乘的第三趟綠皮車,是昆明到大理的k9614。k字頭,代表著這是一趟快速列車,鐵路局里為數不多的綠皮快速列車。當然,相對這條線路上的空調快車,這趟車依然保持了綠皮本色最慢。不過,這又何妨?甚至,我可以矯情地說,這不正合我意么?像我這樣的懶人,就該乘這樣懶洋洋的綠皮,去懶洋洋的大理發呆到死。
每次來到大理,都真心覺得,這是一個留給自己的私人屬地。人民路上,總是洋溢著好心情。這里有很多人,放棄了在大城市豐富的物質生活,來到大理古城,安心做一個隱士。看中的,大概就是這里慢悠悠的生活情趣吧。租一個有后院的小宅,養只狗,種點花,開個手工小店或者客棧,越來越多的人投身于這樣有點理想主義色彩的生活。只有當你來到這里,才會發現,夢想照進現實,其實并不遙遠。
所以現在,我必須要去發一會兒呆。浪費時間是快樂的,彭靖惠的《波薩諾瓦》不正是這樣唱的嗎?
(4)
在云南悠閑了一段時日,繼續上路。當大巴經過一夜顛簸,我才意識到自己已經置身于巴蜀之地。攀枝花,這個四川最西南的城市,金沙江畔的鋼鐵之都。這也是一座新興的移民城市,她讓我感受到最初的熱情便是,有位50多歲來自遼寧鞍山的阿姨主動和我搭訕,給我介紹了很多這個城市的相關,并且囑咐我若有任何需要,可以隨時和她聯系。在旅行中,這樣的“邂逅”,總能帶給我一些出乎意料的感動。也因為如此,我才更加有一種繼續下去的動力。
乘上5634次開往西昌南的綠皮車,一種無法回避的孤獨感剎那襲來。整個車廂,算上乘務員,一共只有3個人。可以想象,如此的上座率,這趟可憐的綠皮車,取消或許只是一個時間問題了。大部分人,在生存的壓力面前,已經很難再保持一種緩慢的生活節奏了。
這是第四趟綠皮火車。夜涼如水的深夜,空蕩蕩的西昌南站,杳無人煙,恍如外太空。罷了,這原本就是一座衛星之城。費了相當一番工夫,才好歹找到了一個容我棲息的簡易招待所。一個人的旅行,自在之余,也必須要像修士一樣承受不可避免的清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