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個“不存在”的國家的國民
波蘭,維利奇卡鹽礦。
我在那里見過一個老人,英語講得很好。這在當地是不多見的。他問我,你從哪里來?我說中國。我又問他,他說是南斯拉夫。我點點頭。他略顯得有些驚訝地問:你知道這個國家?我說:知道,我們都是社會主義兄弟。他苦笑:那個國家已經不存在了。
對于他的說法我很驚訝。就算前南斯拉夫分裂了,如果他屬于至少在地理上屬于克羅地亞或斯洛文尼亞,他可以說自己是來自克羅地亞或者斯洛文尼亞的這至少可以幫助別人更快的了解。但是他偏偏說了一個已經不存在的國家,說出來感覺十分自然,又十分苦澀。
外國老鄉
從漢堡到科隆的火車上,一個澳大利亞的中年男人和我聊天:
日本人?
不,我是中國人。
中國什么地方的?
東北。
遼寧?
對于突如其來的這句漢語,我顯然沒有做好準備。LiaoNing,可以是拼音這不假。但從他說的語音語調上看,這個人的漢語說的絕對不比我差。在歐洲呆了這么久,還從來未見過一個能把中文說這么好的人。
您知道遼寧?
為了進一步了解他的中文水平,我“故意”用了“您”,來增加談話的難度,而這顯然沒有難倒他。
是的,我1982年在遼寧大學學習現代中文。
徹底沒話說了。怪不得漢語說得這么好。
我20世紀80年代去中國,先在復旦大學完成學業,之后又去了遼大。
我覺得復旦應該比遼大好啊,怎么會讀完復旦又去了遼大呢?
是啊,那時候只有四所大學對外開放,我也沒得選。
都說,他鄉遇故知是一種溫馨的體驗。而我覺得,如果能夠在他鄉遇見在我的故土留學過的異鄉人,那更是別有一番滋味。尤其當我現在也是一個留學生的時候,這種感覺特別親切。
您現在做什么工作?
我現在從事中英文的翻譯工作,我翻譯現代詩。
想你當時那個年代,應該還有其他的選擇。況且那時的中國應該還不是很先進,您是怎么想到去中國的呢?
沒想到這一問倒把他問住了。他想了想,哈哈一笑。
都說要改革,要開放,我就是得去看看,他們究竟在那里搞什么鬼。
美麗的夢想家
早上在沈陽的中山公園遛彎。
和所有城市里的公園一樣,早上公園里面有各種各樣的晨練活動:這里有氣功、舞劍、跳秧歌和老年合唱團,也有橋牌、麻將,以及戲迷、票友。隱隱約約聽到有圓號的聲音,慢慢走近,聽的也越來越清楚,曲子是《我的肯塔基老家》。
吹圓號的人藏在樹叢里,是個從肯塔基來的美國人。
一曲吹完,我為他鼓鼓掌。他叫約翰,去過世界上好多地方,終于留在中國不走了。
“我喜歡中國的公園,”他說,“無論公園外的城市有多么喧鬧,公園里的人永遠有自己的一套生活方式,心如止水。”
“我來中國才15個月,但你看,我已經能跟老頭老太太們在公園里一起晨練了。有人告訴我,旁邊那個老年合唱團每天唱的歌,在說‘雖然生活很艱辛,我們仍然有信心!’,你瞧,這就是中國人的處世哲學。”
“我覺得是時候學習你們的生活方式了,那種樂觀,熱愛生活的精神,應該從每天參加公園活動開始。”
“我在沈陽做物流生意。世界的未來在中國,我看這話一點不假!”他眼睛里閃著光芒。
正說著,邊上來了一個穿跨欄背心的老大爺,沖他用典型的東北話邊揚著手邊大喊:“整一段兒!!整一段兒!!整!!”
老肯塔基聽了,揚起眉毛,鼓起腮幫子,開始了另一段悠揚的曲子這首曲子叫《Beautiful Dreamer》。
印度的“小河”
一個意大利哥們在閉門苦學了幾年之后,獨自一人去印度散心。他說,印度就是那種天堂和地獄同在的國家,你能在大街上看到體面的西裝革履,同時看到臟兮兮的一絲不掛。
他一次走到德里附近的一個小城,去那里參觀寺廟。那座小城真的很破舊,以至于沒有城市排水系統。所謂的排水系統,就是街道兩邊的兩條“小河”,這就是他們的下水道。不用我說你也知道河里都有什么。他還看到有人就直接在河邊大小便。
他小心的在路上走著。可是不幸的是,有時候你越是小心,麻煩越是找到你頭上來。他在過一條馬路的時候,由于沒有站穩,整個人滑倒了。倒下去的時候,不偏不斜,剛好躺在一條“小河”里。當他再爬起來的時候,已經滿身污穢從頭到腳,包括他的的背包和手里拿的旅行手冊。
盡管那座小城的衛生條件很差,但是一個滿身屎尿的人在街上走還是十分少見的。因此當他爬起來的那一刻,整條街一下子靜了下來。想必他的這種不幸也讓在場的印度人震驚了。
就這么僵持了十來秒鐘,空氣仿佛凝固了,時間也定格了。所有人,包括那個意大利人,全都愣住了。
然后,那個意大利人突然大笑起來。這笑就好像一根導火線,瞬間引爆了整條街的氣氛。大家興奮的呼喊,仿佛迎接一個歸來的英雄當然,沒有人給他擁抱。他找了個公共廁所簡單洗了一下,周圍的印度大媽答應幫他洗衣服。
幾年之后,當他跟我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我十分不解:你怎么笑得出來?他說:我把它看做是旅行魅力的一部分,因為當時我想,如果我在意大利的朋友們看到我這樣,一定會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