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德拉的愛》中“繼母戀子情結”之解讀

【摘要】：薩拉·凱恩是20世紀90年代英國劇壇上“直面戲劇”的先鋒劇作家。她的悲劇《菲德拉的愛》是根據菲德拉的古希臘神話故事改寫而成，是“菲德拉情結”的當代經典之作，亂倫是這部劇的核心主題。本文從文學倫理學的視角出發，分析該劇中主人公希波利特斯王子和其繼母菲德拉之間的亂倫關系以及他們的悲慘結局，旨在揭示這部劇作的道德旨趣和當代意義。

【關鍵詞】：《菲德拉的愛》;文學倫理學;倫理禁忌;亂倫

一.引言

當代英國戲劇家薩拉·凱恩（Sarah Kane）在其28年短暫的一生中共創作有《摧毀》（Blasted，1995）、《菲德拉的愛》（ Phaedra’s Love，1996）、《清洗》（Cleansed， 1998）、《渴求》（Crave， 1998）、《4.48精神崩潰》（4.48 Psychosis， 1999）五個劇本，還曾為英國BBC電視第四頻道寫過一個電影劇本《皮膚》（Skin， 1997），是20世紀90年代英國劇壇上“直面戲劇”的先鋒人物。她的“直面戲劇”以一些極端的后現代主義表現手法反映出當今人類的孤獨、失落與無助，深刻探討人性道德等論題，《菲德拉的愛》就是這樣一部作品。

《菲德拉的愛》創作于1996年，薩拉·凱恩選取了希臘悲劇家歐里庇得斯的名劇《希波利特斯》這一為人熟知的題材，但把它置于現代英國皇室這個大背景下，闡釋了一個敏感而重要的的主題——亂倫。在傳統倫理中，亂倫是最嚴厲的禁忌。亂倫禁忌是一種極具普遍性的文化現象，作為人類的一種集體無意識已經深深地扎根在人們的心靈深處。本文從文學倫理學的視角出發，分析劇中主要人物希波利特斯王子和王后菲德拉的倫理身份面對倫理禁忌遭受的倫理困境和最終的倫理選擇。作為一種客觀的、歷史的批評方法，文學倫理學批評主要運用辯證的歷史唯物主義的方法研究文學中的道德現象，傾向于在歷史的客觀環境中去分析、理解和闡釋文學中的各種道德現象。本文的分析立足于劇中人物所處的倫理現場，在客觀的歷史語境中，審視他們的亂倫行為及其后果，進而對其行為做出公正合理的判斷。

二.“瘋狂”的后母

在數千年來的人類社會生活各種禁忌中，最為嚴厲的禁忌不言而喻當首推亂倫。生理意義上的亂倫指發生于有親密血緣關系的家庭成員之間的性交。廣義而言，它包括發生于一些正式親屬（即沒有血緣關系）之間的性交，這種性交在文化上也是被禁止的，如繼父母與繼子女或繼同胞之間的性關系。該劇是一部家庭倫理悲劇，講述的就是皇室家庭中沒有血緣關系的母子、兄妹、父女之間的亂倫關系。在這部劇中的三對亂倫關系中，菲德拉和希波利特斯這一對后母與繼子之間的逆倫關系在情節發展中居于核心地位。

菲德拉沒有控制住自己原始的欲望和沖動，對繼子產生了情愫，內心糾結萬分卻無法自拔。“人一旦聽憑原始本能的驅使，在理性基礎上建立起來的各種道德規范就會被摧毀，人又將回到獸的時代，這不僅不是人性的解放，而是人性的迷失。”（聶珍釗，“文學倫理學批評： 基本理論與術語”，19）在第三場菲德拉與女兒斯特羅菲的對白中，面對女兒的追問，她承認自己愛上了希波利特斯。斯特羅菲隨即明確地提醒母親，“他比你小了二十歲”“你嫁給了他的父親”（凱恩75）“別再理他。去找特修斯，跟他團聚;或者跟別人睡覺，怎么都行”“媽媽，這個家族——”（凱恩76）然而，菲德拉回應女兒，“通過墻能感覺到他。觸摸到他。一英里之外能摸到她的心跳”“有樣東西連著我們兩人，那混賬可怕的東西”（凱恩74）“這感情避不開。去不掉。無能為力。睜開眼睛它就煎熬著我。再得不到他我的身子會炸開的”“我就要他”“我只要我要的男人”，（凱恩75）可見菲德拉已經深陷這份單向的感情中，然而她對繼子希波利特斯的感情沖破了倫理道德的底線。

文學倫理學批評注重對人物倫理身份的分析，因為幾乎所有倫理問題的產生往往都同倫理身份相關。作為繼母，她在家庭中扮演著母親的角色，但她卻選擇了如飛蛾撲火般地去愛，愛上了自己的繼子，有違家庭倫理禁忌。或許菲德拉從開始就清楚地知道，追求這危險的愛情必將導致嚴重的后果。因為這是傳統倫理不容許的，也是她的國家不能接受的。國家的至高形象需要王室來樹立，同樣她的丈夫特休斯和女兒斯特羅菲不能接受。因此，她最終自殺的結局也在意料之中。

三.“淪陷”的繼子

“按照文學倫理學批評的邏輯，人類由于理性而導致倫理意識的產生，這種倫理意識最初表現為對建立在血緣和親屬關系上的亂倫禁忌的遵守，對建立在禁忌基礎之上的倫理秩序的理解與接受。”（聶珍釗，“文學倫理學批評： 基本理論與術語\"，18）菲德拉主動而直接地對希波利特斯表白說，“我愛你”“你怪癖。憂郁、憤世嫉俗、尖刻、肥胖、頹廢、任性。你痛苦著。我愛慕你”。（凱恩82）面對繼母菲德拉的主動示愛，希波利特斯回應說：“你走吧。毫無疑問這是你該做的唯一的事。”（凱恩84）可見王子對自己的倫理身份心知肚明，知道菲德拉和自己是母子關系。當繼母菲德拉主動把自己的身體作為禮物獻給他時，希波利特斯最終沒有禁得起肉欲的誘惑，在神圣莊嚴的皇宮內和繼母發生了越軌行為。面對繼母的“瘋狂”追求和主動示愛，希波利特斯王子最終淪陷在不倫的愛戀之中，是非理性意志沒有得到抑制的結果。

誠然，兒子喜愛母親是一種天性，一種超道德的天然情感，但它應當受到理性的引導。“社會的倫理規則是倫理秩序的保障，一個人只要生活在這個社會里，就必然要受到倫理規則的制約，否則就會受到懲罰。”（聶珍釗，“文學倫理學批評： 基本理論與術語\"，19）在菲德拉臨死前留下的一紙誣告前，他拒絕為自己辯護，“她說我干了現在她死了。相信她。一切就更簡單。”（凱恩93），勇敢去自首，以期犧牲自己的生命，保住皇室尚存的顏面。在神父的面前，他沒有否認強奸，拒絕向上帝懺悔;在法院外，看到人群中的父親，沒有多余的解釋，面對人民的謾罵，他沒有一句反駁，心甘情愿地承擔起自己行為的后果。

四、結論

從菲德拉母子的“不倫之愛”的結局可以看到，傳統的倫理觀念在當今世界仍然堅不可摧。文學的根本目的不在于為人類提供娛樂，而在于為人類提供從倫理角度認識社會和生活的道德范例，為人類的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提供道德指引。凱恩通過對古希臘神話的重新詮釋，寄寓了對當代倫理道德的思考和關注，表達了對倫理道德的信心和希望，這也是這部劇作的力量之所在。

參考文獻：

[1]Kane， Sarah. Phaedra' s Love. London： Methuen Publishing Ltd， 2002.

[2]聶延華、陳紅薇，經典的延伸：評凱恩的“菲德拉情結”的再寫[J]，外國文學研究， 2014（2）：88-94。

[3]薩拉·凱恩，薩拉·凱恩戲劇集[M]，胡開奇譯，北京：新星出版社，2006。

[4]聶珍釗，文學倫理學批評導論[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4。

[5] 聶珍釗， 文學倫理學批評： 基本理論與術語[J]，外國文學研究， 2010（1）： 1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