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落歸根——淺析蕭紅的《呼蘭河傳》

《呼蘭河傳》是完成于1940年12月份，這時的她距離真正離開蕭軍有一年多的時間，雖有端木蕻良的陪伴，但是她的內心是寂寞的;香港，南方的南邊，由于氣候的濕熱，導致蕭紅的病情越加嚴重，再加上與友人的遠離，蕭紅無疑是孤獨的。唯有文字，是蕭紅堅持下去的理由，在最艱難、最孤獨的時刻，蕭紅想到的是家鄉，是呼蘭河這座小城。因為，在這座小城里，有慈祥可愛的爺爺，有年紀小小的團圓媳婦，有捉弄車馬、人的泥坑，還有跳大神、唱秧歌、放河燈……

一、因為愛情的痛，所以想到親情的甜

在愛時，蕭紅愛得是轟轟烈烈，用生命去愛;在離開時，蕭紅更是斷掉后路，毅然決然。其實，蕭紅一直愛著的還是蕭軍，端木蕻良只是蕭紅的給大家以及自己的一個借口。雖然在文藝直覺方面，端木蕻良和蕭紅是在同樣的審美范疇之內的，并且蕭紅也喜歡端木蕻良這樣特殊卻儒雅的氣質，因此他們聊得很愉快，但是他又有膽怯、懦弱的性格，面對問題常常采取回避的方式，因此蕭紅覺得他是一個不勇敢，沒有擔當的人。就如在當時陳炳德的女傭經常將醬油瓶或者鞋襪之類的東西放在蕭紅住處的窗臺上，雖然端木蕻良將這些東西扔下去，但當女傭潑辣地找上門來，吵鬧不止時，端木蕻良只是將她關在門外，最后還是蕭紅出面讓靳以來幫忙，事情才解決。因此，在蕭紅心里那最重要的位置，還是留給蕭軍的。“假如得知我在這里，他會把我拯救出去的……”直到生命的末尾，蕭紅覺得懂得自己的人還是蕭軍，可見當時蕭紅是多么地愛蕭軍。

在情感上沒有了依托，于是蕭紅便寄情于文字中。“呼蘭河這小城里邊住著我的祖父。”祖父是蕭紅最親的人，玩伴、老師、長者……祖父的身份無時無刻不在變換著：祖父戴著大草帽，蕭紅戴著小草帽;祖父念一句詩，蕭紅吼一句詩;祖父被祖母罵，蕭紅也將會被祖母罵……后花園是蕭紅自己的小天地，在那里什么都是自由的：“倭瓜愿意爬上架就爬上架，愿意爬上房就爬上房。黃瓜愿意開一個謊花，就開一個慌花，愿意結一個黃瓜，就結一個黃瓜。若都不愿意，就是一個黃瓜也不結，一朵花也不開，也沒有人問它。”就連蕭紅也是自由的：“一抬頭看見黃瓜長大了，跑過去摘下來，我又吃黃瓜去了。黃瓜也許還沒吃完，又看見一個大蜻蜓從旁邊飛過，于是丟了黃瓜又去追蜻蜓。蜻蜓飛的多么快，哪里會追得上。好在也沒有存心一定追得上，所以站起來，跟了蜻蜓跑了幾步就又去做別的去了，采一個倭瓜花心，捉一個大綠豆青蚱蜢……”在后花園里，蕭紅可以將自己的身心放松，自由自在地徜徉于大自然的和諧之中，累了，就把草帽遮在臉上就睡了。

二、身居陌生異鄉，心系呼蘭小城

“不知道為什么，莉，我的心情永久是如此的抑郁……這一切，不都是我往日所夢想的寫作的佳境嗎？然而呵，如今我只感到寂寞！在這里，我沒有交往，因為沒有推心置腹的朋友……”雖然一切的景物是美好的，有山，有樹，有水，但是，蕭紅的心是孤獨的。由于與蕭軍關系的斷裂，又與端木蕻良結成夫妻，在感情這方面，是被很多朋友所不理解的。端木蕻良是不被胡風、丁玲、聶紺弩等人喜歡的，因為“端木蕻良是個很洋派又有小資趣味的人，對政治也不熱心，崇尚的唯自由而已，這在當時是極不受階級意志過于強烈的左翼作家歡迎的，他因此在人群中顯得孤立、不合群……”因為端木蕻良的關系，蕭紅和當時的朋友慢慢地開始疏離。1938年蕭紅重回武漢，胡風在關于蕭紅感情方面，“我坦率地說出了我的意見，可能傷了她的自尊心，尤其使那個T不高興。這樣我們就疏遠了……可能與這照片有關吧，他把我看作是蕭軍的同黨了吧。”除了朋友的不理解使蕭紅變得寂寞之外，還有當時香港的文化界的繁榮，使得她變得更加渺小，“皖南事變以后，國內文化人大批跑到香港，造成了香港文化界的空前活躍，而在這樣的環境中，蕭紅會感到寂寞是難以索解的，但當我知道了而且也了解了這一切的時候，蕭紅埋在淺水灣已經快滿一年了。”當時的蕭紅，被忽略，被誤解，無疑她是孤獨的、寂寞的。

在呼蘭河這座小城里啊，蕭紅是快樂的，因為除了有愛他的祖父，五彩繽紛的后花園，還有美食和儲藏室。“晚飯時節，吃了小蔥蘸大醬就已經很可口了，若加上一塊豆腐，那真是錦上添花，一定要多浪費兩碗包米大云豆粥的。一吃就吃多了，那是很自然的，豆腐加上點辣椒油，再拌上點大醬，那是多么可口的東西;用筷子觸了一點點豆腐，就能夠吃下去半碗飯，再到豆腐上去觸一下，一碗飯就完了……”就加了一點點豆腐或者觸一下，一碗飯就吃完了，蕭紅用吃飯的飯量與豆腐的量來做對比，可見豆腐是多么地美味。還有那烤豬，一撕開，立刻就冒油了，香噴噴的;還有那烤鴨，蕭紅吃得滿嘴是油，還夸下海口說能吃一只，可見食物美味地然人垂涎欲滴。除了好吃的，還有好玩的，那個儲藏室里有稀奇古怪的東西，“我覺得這儲藏室很好玩。隨便打開一只箱子，里面一定有一些好看的東西，，，，，還有些桌子帶著抽屜的，一打開那里邊更有些好玩的東西，銅環、木刀、竹尺、觀音粉。這些個都是我在別的地方沒有看過的。”小孩兒的世界就是充滿了好奇，任何一個沒有去過的地方，任何一個沒有看到過的東西，都是最好的，都是新奇的。可見儲藏室的“寶貝”多的數不勝數。拿出了一些好玩的，便自己一個人玩，玩膩了，就去找另外的寶貝，有些是蕭紅自己小時候的，有些是家人的東西，每次翻出來，長輩們總是受了驚似的又恢復了他們的記憶。儲藏室里，藏著蕭紅的回憶，也藏著家族的記憶。在呼蘭河這座小城里，蕭紅是在快樂地冒險著。

三、身先死，不甘，不甘;難以忘卻，忘卻不了

在最后的時刻，蕭紅表現出來的都是對于生的渴望，“半生盡遭白眼冷遇，身先死，不甘，不甘！”不甘心就這樣拋下未完成的半部“紅樓”，不甘心就這樣在異國他鄉死去，不甘心在國土被轟炸的時刻死去;她還沒有見到蕭軍，她還沒有回到家鄉呢，她還沒有放下筆呢……蕭紅是想要活的，即使是住在冰冷的醫院里，即使是冒著巨大風險開刀，她都愿意接受，因為，她想活下去。在最后的一段時間里，她拼命地寫作，她與時間賽跑。在生活上，在愛情上，她始終逼迫自己呈現給旁人的是一種堅毅的樣子，她總是這樣。

難以忘卻的是記憶，忘卻不了的是回憶。呼蘭河那座小城里的有二伯，老廚子會戲弄他，也會和他打架;快六十歲了，還會遭到三十多歲的父親的毆打，但是他那虛張聲勢的“上吊”，“跳井”等自殺行為，流露出的是對于“生”的珍惜，對于“活”的渴望。馮歪嘴子雖然卑微貧窮，但是對于孩子和妻子的愛是無限的，他不舍得妻子和孩子受冷，他盡心盡力地撫養著孩子，不絕望，不尋短見，因為還有兩個生命等著他，這是對于“生命”的珍惜，對于“生”的希望。蕭紅是羨慕他們的，那種頑強的意志，對于“生”的尊敬，這是蕭紅憧憬和追求的。

四、呼蘭河，蕭紅落葉歸根的地方

呼蘭河這座小城，是快樂的，處于異鄉的蕭紅，是孤獨的。她回憶著童年的自由自在，開心快樂的時光，來寄托當時的無奈，寂寞。她想回到故鄉，但是因為身體狀況的原因，使得她留在香港治療;她想回到以前，有人愛，有人疼的時候，因為在香港的她是孤獨、渺小的。葉，落了，隨著風兒飄，落在土地上;蕭紅，想著，循著記憶走，來到呼蘭河。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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