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對電影《武訓傳》的討論,是“開國第一文化冤案”。在這一特大的冤案中,江青一馬當先,向有恩于己的陶行知及其弟子發動了置之死地的批判。那么,陶行知及其弟子是怎樣施恩于江青的?江青為什么對自己的恩人這般刻毒?
陶行知援助江青之恩
陶行知及其學生與江青初識于1933年。這一年夏天,原名李云鶴的江青因同居者俞啟威被捕,從北方初來上海。她以張淑貞之名被介紹到陶行知及其學生主辦的晨更工學團。
在晨更,十幾名成員過著一種帶有戰時共產主義色彩的集體生活。初到上海的江青很快融入到這個特殊的革命集體之中,政治上也頗有進步。
1933年夏,共青團上海滬西區委來晨更發展團員,建立支部。江青不久便入了團。當年冬天,俞啟威被釋后來滬與江青重聚,臨時在靜安寺路找到一房間居住。俞要求重新入黨,中共滬西區委為考驗他,命他參加1934年“一·二八”兩周年游行示威活動。在這次活動中,一位名叫“王大個”的晨更同志被捕,他從獄中傳出話來,說敵人業已注意到游行隊伍中的江青,正欲搜捕。在風聲日緊的情況下,江青隨俞啟威重返北京,結束了這半年多晨更工學團生活。
待到江青第二次來到上海時,已是1934年夏天。她同俞啟威北返后,事情并不順遂。俞的入黨問題既未解決,經濟來源也無保證。在無奈之中,江青再度單獨來滬,繼續尋求陶行知及其學生的幫助。
由于“左”傾路線的影響,晨更的活動很不隱蔽,引起當局嚴重注意。不久,當局突擊搜查并封閉了晨更。所以,江青此時來滬再也不能重溫晨更的舊夢了。
在百般困難中,陶行知又一次伸出援手。他把江青介紹到基督教女青年會所辦的小沙渡河女工學校擔任高級班語文教員,幫她在上海找到了一個立身之處。不久,江青參加了“教聯”。
就在此時,出現了一個意外事件。1934年10月江青突然被捕,身陷圇圄。有關此事起因,據當事知情者回憶稱,江青當時為幫助黃炎培先生所辦的農學團組織演戲,在兆豐公園約一名叫阿東的同鄉青年幫拉胡琴。阿東原在青島負責地下黨的電臺,后調滬在團中央工作。他的身份已暴露,處在敵人跟蹤追查之下,所以江青與他一分手即被逮捕。江青被捕后,孫達生等曾通過關系到獄中查找,個把月后由女青年會出面保釋江青出獄。可惜現在無從得知在探監和保釋過程中,陶行知究竟起了多少作用。不過,有一點卻是可以肯定的,即江青保釋后繼續得到陶門弟子的幫助。
陶行知開罪江青之怨
江青第三次來到上海已是1935年春天。這一回來滬后,江青主要同“劇聯”打交道。據江青后來得志時向美國女作家路易斯自述經歷時所說,是“劇聯”寫信要她來滬,點名要她主演《娜拉》,但有的人瞧不起她,她發憤鉆研劇本,深入角色,終于一舉成名。
江青(此時起用“藍蘋”的藝名)此番初演成功實在離不開許多朋友的幫助。她既得益于對蘇聯戲劇大師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表演藝術素有心得的章泯的執導,也受教于當時在影劇界頗有名望的趙丹和金山,更離不開唐納的關照。
唐納是一位與“劇聯”關系甚密的進步文藝工作者,他多才多藝,既當演員,又任報刊編輯。在銀幕上,他以英俊瀟灑的小生現身,拿起筆頭又能寫出一手漂亮的文章,在影劇評論方面某種程度上起著輿論導向的作用。同這樣一位“影報雙棲”的明星人物發展關系,對江青來說,其價值不言而喻。所以,盡管影劇界中追求她的頗有人在,她卻唯獨留意于唐納。
唐納一鑄丘比特挽弓,立中芳心,馬上與江青同居。隨后,在唐納推助之下,江青出演《大雷雨》和《欽差大臣》的主角,在影片《狼山喋血記》中也擔任角色。從此,“藍蘋”的劇照及大大小小的捧場文章頻頻出現報端刊尾,上海影劇界新添了一名二流明星。
燈火輝煌歡騰活潑的影劇生活,顯然有別于昔日默默無聞清清苦冷寂的教育事業。風度翩翩氣概不凡的藝術家,更不同于手執教鞭粉灰沾身的教書匠。生活環境和工作性質的變化使江青與“教聯”的聯系漸少,也與陶行知及其學生的來往漸疏。
1936年春夏之際,江青和唐納戲劇性的婚變事件以及唐納自殺事件,一度成為上海灘上的熱門話題,由此引發陶行知的感慨勸導,從而開罪江青,成為一個不可解開的冤結。
作為變情者一方的熟人和殉情者一方的朋友,陶行知自然不能不對此表示關注。當陶行知從報上得知唐納自殺未遂的消息后,出于對年輕朋友的關心,寫了一首《送給唐納先生》的詩,勸勉對方。
盡管詩中對變情者并無苛責之詞,但將其比作另找“門庭”的夜鶯,勸唐納不必為之輕生,卻絕對是冒犯藍蘋之詞。
于是,這首小詩便成為睚眥必報的江青必欲報復消恨的事由。
江青“踩著”武訓和陶行知向權力中心爬去
《武訓傳》于1950年底完成,初映即贏得了一片贊揚之聲。在中南海試映時,100多位中央委員觀看了這部影片。映完后,許多中央委員都稱贊影片拍得好。1951年春節后在各大城市公開放映,京、津、滬等地報刊紛紛發表評論文章,對武訓精神和《武訓傳》幾乎作了一致肯定的評價。《大眾電影》雜志特為其組織專輯,并把它列為觀眾喜愛的十大影片之一。
但很快從最高層中傳出了不同意見,頓使情況驟變。《文藝報》四卷一期以醒目的位置刊登了一組批判文章。而批評陶行知,則是由批評《武訓傳》從而批評武訓其人所引起的,因為陶行知稱贊過武訓的興學。
5月10日出版的《文藝報》四卷二期則發表楊耳《試論陶行知先表揚“武訓精神”有無積極作用》,直接把這場批判掛在陶行知身上。6天后,《人民日報》轉載文章《陶行知先生表揚“武訓精神”有積極作用嗎?》。5月20日,《人民日報》第一版又以顯著位置發表了《應當重視電影(武訓傳)的討論》的社論。社論嚴肅指出,《武訓傳》所提出的問題,“帶有根本的性質”。
為這一批判運動推波助瀾的江青,這時在文化部文藝處掛名任職。批判運動開始后,她終于走到前臺,投入討伐。她用李進之名,率領一支由《人民日報》和文化部組成的有12名成員的《武訓歷史調查團》,直奔武訓家鄉山東堂邑進行調查。作為結果,寫出了一篇長達數萬字的《武訓歷史調查記》,從當年7月23日到28日,分6次在《人民日報》全文刊出。
文藝界一大批知名演員和導演更是在劫難逃,尤以1930年代在上海時與江青有過恩怨關系的人首當其沖。
這樣,在建國不久的政治舞臺上崢嶸初露、小試鋒芒的江青,便一石二鳥,分別在文藝界和教育界擊中目標,踩著已經死去的武訓和陶行知,踩著在世的陶行知弟子及其“武訓精神”的信從者,悄悄地以感化教育為階梯,向權力中心爬去。
(摘自《解放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