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文斌：負傷次數最多的開國將軍

顏文斌在從軍生涯中多次舍生忘死，身先士卒。一次對日軍的戰斗中，敢死隊成員200多人全部壯烈殉國，顏文斌中了一槍卻大難不死。戎馬一生的顏文斌屢受戰創，身上共18處傷痕。他1964年被授予少將軍銜，是負傷次數最多的開國將軍之一。

多次遇險，大難不死

2014年4月9日，顏文斌將軍逝世，享年百歲。從戎一生，身先士卒的顏文斌遍體戰創，生前于大連黑石礁干休所休息，曾向眾人脫衣挽褲示戰傷，細述始末：頭、臂、胸、腰、臀、腿，共18處傷痕，為10次重創，3次開刀所致。顏文斌將軍是負傷次數最多的開國將軍之一。

顏文斌右臂彎曲不能直，關節處有一長條疤痕。此為長征途中，敵一手榴彈于身邊爆炸所致。一彈片鉆進右臂，骨裂筋斷，腫如饅頭。是時，醫生將其綁于一棵樹上，叫衛生員捆緊其身，以小刀割開皮肉，用鉗子硬將彈片撬出。左上臂有兩彈洞，一前一后，狀如銅錢。顏文斌回憶，敵子彈由前進，由后出，幸未傷骨頭。負傷后，當地老鄉以南瓜瓤泡鹽水，裹傷口，一星期后即痊愈。

顏文斌將軍大腿上方有一圓形疤痕，大如碗口，是與敵人拼刺刀時被暗槍所擊。一發子彈由前下腹部進，股后出，折左腿。開始只覺腿發軟，敵退后方知已負傷。其時，顏文斌身上已有5處傷了，仍拄雙拐艱難前行，隨紅二方面軍長征。為了不掉隊，顏文斌途中不休息，晚上不睡覺，每天要比別人多走幾個小時的路程。部隊營長勸他留在老鄉家養傷，他對曰：“我能挪一步是一步，能活一天是一天，直到走不動死掉為止。”

在六軍團向湘西轉移的激戰中，排以上干部組成敢死隊，顏文斌第一個沖向敵陣地，與敵面對面拼刺刀，敵一手榴彈突然在面前爆炸，他腦袋“嗡”一聲，便昏迷過去。醒時正躺于一坑中，數民工在揮鍬填土。顏文斌忽坐起，怒曰：“我還沒有死，怎么埋我！”民工大駭，逃之。顏文斌告余，腦門被手榴彈片擊中，幸虧沒打破天靈蓋，不然小命就真沒了。回部隊后，他覺得腦門緊緊的，用手一摸，原來彈片還嵌在上面。

顏文斌命令衛生員用鐵鉗子把彈片拔掉，衛生員說不衛生，危險。顏文斌罵道：“你不拔，老子槍斃你。”衛生員不敢不拔。顏文斌回憶言，那時哪管什么衛生不衛生啊！彈片拔出來時，一股血“哧哧”地噴出來。

顏文斌任師團領導后仍常常往槍林彈雨里鉆，多次遇險，大難不死。遼沈戰役前夕，顏文斌與一團領導到前沿陣地看地形，敵一炮彈飛至，正落附近，該領導當場犧牲，顏文斌亦被炸傷。被問及身上哪個地方受傷了，他笑答：“記不清了，身上負傷太多了。我這雙手和雙腿傷處最重，四肢都是貫通傷（即被子彈打穿了）。”

抗美援朝時期某戰役，顏文斌至前沿督戰，忽覺胸悶氣短，以手摸胸口，衣潮濕，方知負傷。一彈片由胸部進，卡于肋骨縫里。后入院手術，開兩次刀，方將彈片取出。當時，顏文斌任39軍115師師長。

敢打違抗命令的硬仗

隨著電影《亮劍》的熱播，鐘偉將軍的名字現已家喻戶曉。鐘偉是四野名將，他所指揮的東野二縱五師（即后來的39軍）以“三猛”（猛打、猛沖、猛追）部隊而著稱，軍史中稱之為“善運動野戰，攻堅力亦很強，為東北部隊頭等主力師”。

談起鐘偉，時任二縱5師15團團長的顏文斌驕傲地說：“鐘偉打仗好啊，他是我的師長，我是他的團長，我們這個團是鐘偉的主力團。”又曰：“他再能打也要靠我們下面3個團，沒有我們3個老團長，他那個師長也當不好。”

鐘偉在東北戰場上違抗林彪命令打的那個靠山屯，就是顏文斌率領15團打的。顏文斌回憶言，鐘偉打靠山屯3次違抗命令，是我們團打的，我們包圍了靠山屯，肯定能吃掉它。所以我們都不同意走。那不叫違抗命令，叫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走。這是紅軍的傳統。

在戰爭年代情況復雜、通訊不便的情況下，指揮員打違抗命令的仗并非特例。顏文斌將軍回憶，也是在東北戰場上，他率15團作為5師的前衛在行進中突然與敵遭遇。后續部隊還沒有上來，怎么辦？打還是不打？顏文斌問被捉的幾個俘虜：“你們有多少人？”他們答：“一個團。”又問：“你們一個團多少人？”答：“不到5000人。顏文斌說：“好，他們5000人，我一個團4000多人，我后面還有一個師快上來了。我就不怕他了。”

在沒有上級命令的情況下，顏文斌一邊組織部隊對敵實施包圍，一邊與師部聯絡。顏文斌言：“我叫電臺報告師長。師部電臺叫不出，急死人了。結果發報到縱隊，劉震是我們縱隊司令員。他看了我們的電報，立即帶了個騎兵團來了，還有一個參謀。我問打不打？我們已經把他們包圍了，就是北面還沒有圍住。劉震講打，我問沒有部隊怎么打，他說部隊都上來了。因沒有找到5師，劉震便把6師調上來了。顏文斌將軍言此眼睛發亮，格外興奮：“到了天亮，我們就把國軍這個團消滅了。這個戰打得痛快啊！我們團只傷亡了四五百人，俘虜了3000多敵人。這個仗打得最痛快了！”

一位5師15團老兵如是回憶，團長顏文斌打仗像“猛張飛”，猛打猛沖猛追。進攻天津前，團長動員喊話說：“全團沒有預備隊，都是敢死隊，團部都要跟著沖！”全團上下聽了團長的喊話，個個熱血沸騰。老兵說，顏團長的那句狠話一輩子也忘不了。

從日軍死尸堆里爬出來

顏文斌將軍作戰勝多敗少，但對敗戰記憶更深。

1939年秋，太行四分區組織攻打河北平山城，時任營長的顏文斌率100余名官兵擔任攻城敢死隊員，身先士卒沖在最前面。攻進城后，顏文斌率先爬上日軍一座碉堡。外面有一個鬼子哨兵，他一刀猛砍下去，哨兵應聲而倒。接著摸進碉堡，把五六個手榴彈扔進去，日軍數十人被炸得鬼哭狼嚎。

顏文斌言：“我們出發時腰掛手榴彈，背插大刀，每人都背著灌滿汽油的水壺。平山城的日軍軍營是我下命令燒的，燒了半條街，200多鬼子、上千偽軍基本上都消滅了。但這時因后續部隊未能跟進，日軍猖狂反撲，打開的缺口又被封死，顏文斌與敢死隊員們只得在城內，與日軍苦苦血戰，終于寡不敵眾，左沖右突，百余人僅20余人生還。”

顏文斌回憶，是日深夜，他與部分敢死隊員們從3點打到7點，一邊與日軍肉搏，一邊往城外沖。次日清晨，天將亮，率領僅剩下的20多人沖到城墻上。此時，日軍也四面圍上來。一人對決三四名日本兵，眼睛都殺紅了。酣戰間，敵人從暗處射來一顆子彈正中顏文斌。

其他人都沖出去了，唯獨顏文斌從城墻上栽下來，滾入城外的護城壕塹。天將曉，壕塹呈日軍碉堡射程之內。顏文斌以一日軍死尸壓于身，不敢妄動，幸好日軍一日未察。挨至天黑，顏文斌悄悄爬進了一片高粱地里。又待了一天一夜后，他被平山地下黨的便衣找到，送回了部隊。

1949年10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在北京宣告成立。其時，時任四野115師參謀長的顏文斌正率部揮師南下，參加解放中國南方的戰斗。行進間忽接軍部通知，上級任命顏文斌為115師副師長。

是日，師組織部門請顏文斌填寫檔案，其中有一欄出生日期，使他十分為難。顏文斌少孤，只知歲數而不知生日。但他靈機一動，大喜曰：“就寫10月1日，我和新中國同一天生日。”此后，國慶節就是顏文斌的生日。

（摘自《同舟共進》2015年第9期，吳東峰/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