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主張發貨幣,但不主張政府再來個財政赤字,那還是投資拉動的舊思路。在我看來,利息就是貨幣市場供給需求的函數,貨幣多了,降準才能降息,才能減少企業的債務和利息負擔。
對于破解中國宏觀經濟難題,我的主張是貨幣寬松。凱恩斯曾說過,經濟周期最好被當作是由資本邊際效率的周期性變動所造成的。對危機的更加典型的而且往往是更具決定性的解釋,從根本上說并不是利率的上升,而是資本邊際效率的突然崩潰。正是由于資本邊際效率的崩潰,蕭條狀態才如此難以治理。在我看來,今天的經濟形勢非常嚴格地印證了他的這個主張。
關于中國宏觀經濟現狀的判斷,我一直認為,增速下行不是結構性的,而是趨勢性的,中國經濟經過30多年的高速增長,不會再出現。我們的生產價格指數PPI已經連續48個月為負,我們的上市公司資本回報率也一直在向下走。更重要的是,從2010年開始,我們所有的企業稅前利潤低于企業的利率利潤,這肯定是有問題的。經濟增速下行,目前的表征現象主要是產能過剩,但實際上卻是中國企業面臨的四大挑戰,即勞動力成本上升、人民幣升值、高稅收以及高融資成本。針對勞動力成本上升的問題,即便是廢除《勞動法》,也很難解決。但是,對于人民幣升值、高稅收、高融資成本的問題,我們是可以有所作為的。現在中國宏觀經濟政策導向不應該是保增長,而應該是避免明斯基時刻,即避免資產價值的崩潰。
美國經歷了兩次大蕭條,第一次發生在1929年,在此之前的幾年時間,美國的股市在猛漲,房市也在猛漲。但是到了1929年,形勢突然逆轉,股市突然崩潰。后來人們反思認為,如果美國央行當時采取了正確的政策的話,美國大蕭條不會那么嚴重,一直持續到1951年才復蘇。在金本位的情況下,出現了泡沫,出現了杠桿,美國不是發貨幣,而是減貨幣,于是造成了大蕭條。
而美國應對這次的金融危機,應該說伯南克的三次量化寬松起了很好的功效:雖然量化寬松導致金融市場波動不斷,但是整個股市卻在屢創新高;房地產市場雖然跌得比較嚴重,但現在已經開始復蘇。通過這三次量化寬松,美國避免了1929年大蕭條那樣的沖擊。
今天,中國經濟的困難在于2008年4萬億振興四大產業過程中,企業貸到的款到了還款期,但是大量的企業還不起,要破產。目前中國的企業負債嚴重,占GDP的160%,再加上產能過剩導致PPI連續48個月負增長,這就產生了帕廷金效應(指當貨幣數量或價格水平發生變化時,實際余額就要發生變化。實際余額的增加或減少被認為將增加或減少總需求水平)。
在這種情況下,央行確實做了一些工作,去年進行了5次降準、6次降息。不過,我認為,這遠遠不夠。到去年年底,我們的實際利率在上升,我們的基準利率為4.35%。全世界都是負利率,中國的利率卻如此之高。
不過,需要強調的是,我主張發貨幣,但不主張政府再來個財政赤字,那還是投資拉動的舊思路。在我看來,利息就是貨幣市場供給需求的函數,貨幣多了,降準才能降息,才能減少企業的債務和利息負擔。
避免明斯基效應才是中國經濟的宏觀政策的當務之急。所有宏觀政策應該支持微觀的救企業。降準也好,降息也好,貨幣貶值也好,或者是減稅也好,都是為了讓企業活過來。
利息在任何時候都是貨幣供給和貨幣需求的函數,不要被所謂的降準增發貨幣到不了實體部門的判斷和責難所動搖和忽悠。正是降準到不了實體部門,貨幣市場上貨幣供給才能真正充裕,實際利率才能降下來,企業負擔才能降下來。因此,在我看來,貨幣政策就像一條繩子,只能拉不能推。
(注:本文由本刊記者劉彥華在對作者采訪基礎上整理而成,僅代表作者個人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