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思考——社區參與角度下的慕善村旅游開發路徑

慕善村位于紅河州石屏縣哨沖鎮，這里聚居著彝族尼蘇支系，由于當地婦女服飾色彩艷麗、圖飾精美，頭戴繡工華麗鑲有銀飾的花冠，故被外界成為“花腰彝”。別具特色的民族服飾、精細繁瑣的刺繡工藝以及華麗繁復的圖飾使慕善村被譽為“花腰彝刺繡之鄉”，2014年，榮獲“云南十大刺繡名村鎮”的稱號。

花腰彝在歌舞樂方面亦是獨具特色，海菜腔、煙盒舞帶來別樣的體驗。而彝族特有的土掌房在這里依青山而建，整齊劃一，別有一番民族風味。花腰彝創造了地域特色鮮明的民族文化，一年十二月幾乎每月都有節日。另外，慕善村還有一支女子舞龍隊。

慕善村是一個具有代表性的花腰彝聚居的自然村落，民族文化底蘊豐厚，至今依舊保留著花腰彝傳統的民族語言、文字、歌舞樂、手工刺繡服飾等原汁原味富有鄉愁氣息的民族文化。傳承百年、蔚為壯觀、古色古香的土掌房，是花腰彝民族文化的發源地。近年來，慕善村發揮花腰彝族文化優勢，從傳承保護和開發花腰彝文化入手，積極開拓旅游業的發展。旅游業的平穩增長加快了慕善村經濟發展。昔日名不見經傳的小山村，如今卻成為集花腰歌舞、女子舞龍、手工刺繡、花腰彝語言文字傳播、民間土掌房為一體的原生態民族文化旅游區。

筆者認為，在提倡鄉村旅游開發、全域旅游的時代下，對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不能局限在其保護與傳承上，而是應該從更加開闊的視角對古村落進行旅游開發。

一、社區參與和生產性保護

2015年12月，《上海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條例》首次正式提出了“生產性保護”的概念。所謂生產性保護，指以保持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真實性、整體性和傳承性為核心，借助生產、流通、銷售等手段，將非物質文化遺產及其資源轉化為文化產品的保護方式。

1985年，墨菲在著作《旅游：社區與方法》中首次指出：旅游業自其產生，就有著巨大的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如果能使其從純商業化的運作模式中脫離出來，從生態環境和當地居民的角度出發，將旅游考慮作為一種社區活動進行管理，那么一定能獲得更好的效果，這就是社區方法。

所謂社區參與，是在在旅游的決策、開發、管理等各個環節中，充分發揮社區的主體作用，將社區居民的主動性參與作為社區旅游發展的內在動力，以謀求旅游業與旅游目的地在經濟效益、社會效益、生態效益的協調統一于最優化。社區參與旅游發展具有三種層次：

第一，初級參與層次。表現為社區居民對旅游發展的參與是被動的，對生態環境保護的意識不夠。僅依靠出售簡單的旅游紀念品，提供基本的食宿來獲取收益。第二，積極參與層次。表現為社區居民對旅游發展的參與主動性強，意識到旅游業對經濟的促進作用，希望通過個人主動和更深層次的參與來獲取更加豐厚的利潤，開始出現生態環境保護意識。第三，成熟參與層次。表現為，社區居民對旅游發展的參與是積極全方位的，具備較為完善的社區參與機制，注重旅游業的可持續性發展，甚至出現良性的市場競爭。

綜上，旅游開發不是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與傳承的壓路機，準確把握其中的度，反而對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起到促進作用。

二、慕善村旅游開發路徑

慕善村的旅游開發目前還處于一種粗放型的狀態，未能充分發揮民族文虎在旅游開發中優勢。主要表現為：對當地民居土掌房的保護與開發不足;民族手工藝未能形成規模化效應;社區參與層次不高等。

基于社區參與理論，將旅游開發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生產性保護，筆者認為慕善村旅游開發路徑可以從社區居民、社區文化對旅游發展的參與方式的角度去思考。筆者認為慕善村的文化旅游業可以從民居改造與民宿模式推行、非物質文化遺產豐富旅游文化內涵、采取科學合理的經濟利益分配方式、設置完善的社區參與機制四種路徑著手。

（一）民居改造與民宿模式推行

“中國古村落保護第一人”馮驥才認為，傳統村落若沒有人了空巢了，也就死了，而古民居保護也要有生活氣息，“古民居必須是活化的，不能讓它空著”。少數民族村落保護和開發以積極的姿態進入到學術界和社會的關注中，然而具體的實施程序卻因產權、資金等問題難以落實。旅游開發需要創新意識，慕善村的開發亦是如此。很多地方發展旅游傾向于大手筆，上來就是五星級酒店、大面積的商鋪街區，這樣盲目的旅游開發使得一些村寨逐漸喪失了自身文化價值，如麗江、陽朔。只有不忘初心，才能在古鎮旅游開發的熱潮中站穩腳跟。在對古民居的開發中，可以借鑒臺灣民宿的做法。

民宿，一詞來源于日本，臺灣民宿在經過多年發展后，成為一個非常成熟的產業，甚至成為臺灣一張名片。民宿在一定程度上對于統統村落的旅游推動有著積極意義，因為旅游業不但增加收入、創造就業、提高形象，能帶動當地旅游的發展。但各地一窩蜂地建設，導致民宿過熱、過剩，良莠不齊。價格居高，風格各異，缺乏與當地傳統文化的有機結合。

保護民間古建筑，慕善村修復了古寨門、石板路等，著手保護花腰彝土掌房、古樹、古井等民族文化特色景觀。慕善村可以利用當地特色土掌房，利用自家空閑房屋開班經營民宿。除了風景，民宿更是一種民宿提供者與使用者共同營造的生活狀態。體驗慕善村農戶家特色農家美食、市井生活，讓慕善村的旅游不僅僅是一門生意，更是一種游客與東道主之間的雙向體驗。游客對當地文化的深度體驗，一定程度上來說就是生產性保護。

（二）非物質文化遺產豐富旅游文化內涵

從旅游人類學的角度來說，旅游的前臺與后臺是學者與旅游業共同爭論的一個話題。學者們從文化保護的角度出發，非常反對文化的商業化，而旅游業從商業利益的角度出發認為文化的價值在于文化的商業化。而作為游客來說，游客關注的并不是商業化的問題，而是在商業化的過程中文化原真性的體驗。而旅游演藝（或展演）就是一種建構文化原真性的重要方式，這是一個旅游目的地主動建構并展示地域傳統文化的過程，是地域傳統價值觀的現代化詮釋過程。

對于慕善村來說，慕善村擁有眾多的非物質文化遺產，非物質文化遺產及其外化形式代表著慕善村的各個文化層次：物態層面的符號文化、中間層的制度文化、核心層的精神文化。正確認知慕善村的非物質文化遺產與旅游開發的關系，旅游開發不是壓路機，非物質文化遺產也不是一成不變的石頭，二者可以互為資源優勢。因而，慕善村在旅游開發過程中，在改善旅游硬件的同時要注重文化的傳遞，從游客對地域文化價值觀的認同中，獲取相應的經濟效益。文旅結合的思路則主要有以下：

其一，構建以花腰彝歌舞樂藝術為內容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展演，活態的、相對真實的展現慕善村傳統文化。其二，以非物質文化遺產為主要內容，積極開拓慕善村旅游項目，加強游客體驗。其三，開舉辦以慕善村傳統節日為主題的節慶活動，系統的、立體的展現慕善村的文化內涵。文旅結合，非物質文化遺產作為旅游的核心，旅游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載體，實現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傳承與旅游經濟的雙贏。

（三）采取科學合理的經濟利益分配方式

2016年4月，鳳凰古城在暫停“圍城收費”后，旅游收入不降反增，給我們帶來啟示。“圍城收費“忽略了古城內居民、商戶的利益，只考慮了開發者的綠意。經濟利益分配的不公，導致鳳凰古城在過去兩年里在旅游市場逐漸變冷。旅游學中，一般認為游客是旅游的主體，而從人類學的角度，旅游者（即游客）與社區居民都是旅游的主體，旅游開發不僅僅只顧開發者的利益與消費者的需求，還應該關注社區居民的利益。

建水張家花園內聚集著很多古老、美麗的民居，游客可以免費參觀。然而，當地居民會向游客提出合影留念收費、上樓參觀收費等自費項目，引起游客的反感，久而久之對旅游地的口碑產生不良影響。慕善村的旅游開發由于還處于初級階段，利益分配領域內的問題還沒有完全暴露出來。然而，科學合理的經濟利益分配方式對慕善村是百利無一害。

其一，保證門票等主營業務收入的公平分配，避免引起社區居民與開發主體的信息不對稱。其二，保證社區居民在旅游開發中能夠獲得合理的經濟利益，逐漸將慕善村社區參與程度從初級層次轉移到成熟層次上來。其三，保證旅游業主體從業人員的利益差距，如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承人與普通婦女的繡品價格應該有差距。

（四）設置完善的社區參與機制

完善而有效的社區參與機制，可以促進旅游目的地進行可持續性旅游開發，延長旅游產品的利潤周期。從對慕善村的走訪觀察來看，游客與社區居民之間的關系是基于買賣雙方的一次性交換關系，這在一定程度上減弱了游客對旅游的主觀體驗性，而完善的社區參與機制可以良好的規避這些問題。

作為旅游開發主體，在旅游規劃與開發時，應當把社區居民作為旅游開發中的一部分，充分調動社區居民的參與積極性。針對民族手工藝，開展“一戶一品”運動，一戶一品既是代表慕善村的個性化特色，又可以突出社區居民在旅游開發的主體性。推行“農戶+協會”的模式，在農戶之間成立刺繡協會、民間歌舞樂展演協會，實行訂單式生產。如石林阿著底彝族村、臨滄翁丁佤寨。以協會的名義對外接收訂單，協會根據相應的原則將訂單分配至各個農戶，并按照合理的分配原則進行薪酬分配。以農戶管理農戶，既能調動社區居民的參與性，同時可以打破他者對社區居民在管理上的障礙。

在旅游開發中，要盡可能為社區居民提供商業機會。翁丁佤族旅游村內，村子內有一半的人參與到旅游開發中，有的社區居民作為當地向導、民族展演人員，有的社區居民則作為人文景觀，有的社區居民則通過自主生產旅游紀念品等來獲取利潤。在石林阿著底村，當地婦女從事彝族刺繡并向旅游者出售，一些家庭提供農家樂，一些農戶主動向旅游者開放自家果園。慕善村可以從中汲取經驗，為社區居民提供就業機會、創業機會，豐富當地旅游活動，發展鄉村旅游綜合體。經濟利益的獲得是有效刺激社區居民文化自覺的一種直接形式，

社區參與語境下的旅游開發，其實質是社區居民對旅游資源的重新演繹，成熟層次的社區參與，利于村寨形成一個開放的空間，為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保護提供一個動態的生態環境。但事物皆有兩面性，旅游開發也有可能帶來更加廣闊的外來文化。如何合理開發利用非物質文化遺產資源，規避旅游開發帶來的不利因素，讓非物質文化遺產真正成為旅游吸引物，這一點值得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