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則西大二時發現患上滑膜肉瘤,通過百度搜索,他到武警北京市總隊第二醫院(簡稱“武警二院”)嘗試“腫瘤生物免疫療法”,然而這種療法在美國早已被淘汰,與斯坦福大學的合作也是虛假宣傳,魏則西及網友質疑武警二院及相關醫生存在欺騙行為;因醫學信息競價排名而飽受爭議的百度也再次被質疑。
盡管魏則西患上的滑膜肉瘤是非常危險的病癥,在現有醫療條件的限制下,生存的可能性與期望生存時間都很低,但武警二院相關科室的種種行為,延遲了魏則西尋求其它更有效治療方案的時間,客觀上降低了生存概率與期望生存時間,浪費了患者的資金。
人們一再質疑:為什么武警二院要將科室承包出去?為什么莆田系醫院負面新聞不斷卻沒有被退出市場?
首先,莆田系醫院是中國醫療市場嚴格管制的結果,申請醫院非常難;與醫院供給不足對應的是醫療的需求持續放量增長,供需失衡的結果就是正規醫療體系之外有大量的非正規醫療力量,電線桿上的老軍醫、祖傳秘方,進入社區的游醫等,以保健品之名的藥品,即使在正規電視媒體上也不乏它們的身影。
其次,武警二院們敢把科室承包出去、莆田系醫院丑聞纏身而不倒的另一個原因,是侵權責任賠償太少、監管力度不足。如果一起主觀故意的侵權責任賠償可以令一家醫院直接破產、倒閉,那么還有沒有醫院敢虛假宣傳、錯誤治療,還敢將科室承包給不靠譜的承包商?
以此來看,魏則西之死只是中國監管機構和侵權責任追究缺位的縮影。
另外,魏則西之死也引發我們對于醫改困局的深度思考。放眼世界,除了我國和英國少數幾個國家,民間資本都是醫療機構運行的主要力量。在美國以及歐洲的許多國家,公立醫院往往只承擔最為基本的公共醫療服務,那些相對高端的醫療技術,往往在私立(民營)醫院中才能得到。
可是在我們國家,現有的醫療管理體制,導致所有的醫院都缺乏運用正常的醫療行為獲得自負盈虧的方法。簡單說,現行的醫療定價機制太不符合市場規律,依靠正當的醫療行為,根本不可能彌補自己的成本投入。
這就造成了時下醫院非常難以解決的困局,一方面醫療改革把所有醫院都推向了市場,另一方面又在定價機制上牢牢地束縛住了醫院,使其根本不可能盈利。在此情況下,政府不得不對醫院定期輸血,但在此過程中,優勢的公立醫院,大多可以獲得相對充足的政府投入,一些不那么起眼的公立醫院,其生存的環境則越發困難。
這些醫院為了生存,于是不得不學習民營醫院那一套,采用一些非常規的方法來換取利益,甚至開展與民營資本合作的方法來求生存,謀利益。而一些主管部門,可能因為自己在投入上有些“理虧”,對于他們的某些不合理手段也就采取睜一眼閉一眼的方法,以犧牲規范的方式,為他們提供“軟支持”。
魏則西得到的醫療服務,其實就是在這樣一種氛圍中,產生的為了利益而忽視了醫療本質的不恰當醫療行為。
國家既然一再強調要“堅持公立醫院公益性的基本定位”,那就應調整相應的配套制度,在人力、財力上保證公立醫院的公益化運行,令其徹底告別“掛羊頭賣狗肉”的灰色運作。至于莆田系之類市場化力量,也應明確游戲規則,令其在陽光下依靠醫療服務掙錢。
以清晰合理的制度理清各類醫療主體的定位和行為,達成醫改的新共識,并盡快付諸實踐,才是對一個年輕生命的最好告慰。
因為對百度的聲討,人們由此懷念有谷歌的日子,同時也期待醫療市場的自由和開放。造成這種封閉、監管混亂的局面,也許才是“對普通大眾的經年累月的作惡”,才是最深的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