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魯迅先生提出“我們今天怎樣做父親”這個問題后的80多年問,沒有人覺得“怎樣做母親”會是一個問題。1914年,當母親節成為美國法定節日的時候,美國國會這樣定義母親節:“提醒人們,母親在塑造良好公民方面所作出的努力”。但百年后,我們不得不面對母親形象被全社會重新塑造的現實。
誰在修改母親的定義
“生育是女人第一也是最后一項天職”,傲慢的尼采可能想象不到100多年后,越來越多的女性對這一天職產生了懷疑。在白領城市深圳的一項統計數據顯示,21.7%的職業女性不愿意生育,而在《MarieClaire》內地版的一項調查里,77.35%的女白領認為30歲以后才能考慮當母親。
正值育齡的年輕婦女的不愿生育問題,是困擾全世界的一個難題。
在德國,育齡婦女目前平均生育1.36個孩子,位居西歐各國最后。社會學家的解釋是,經濟問題和托兒機構不足是重要因素。德國婦女解釋說,夫婦一有孩子即體驗到經濟上的損失。在新加坡,這一問題甚至被上升到是否會亡國滅種的高度,前總理吳作棟曾在國慶群眾大會上號召國民生育,政府每年為此撥款至少2億6000萬元,但應者寥寥。
女人不是天生會做母親的。英國的科學家已經證實,懷孕會讓女人變得更聰明,而不是更笨。就像凱瑟琳·艾莉森在《媽咪的大腦》中說:“在女人的一生中,最需要機智的時期莫過于養育孩子的這段時間。”
對于大多數中國職業女性來說,養育孩子的時間,很可能不是她們最機智的時期,但卻是她們錢包最豐盈的時期。但對于這些高齡女青年來說,找尋一個稱職的月嫂和保姆,也許比找一份好工作或一個好老公還要難。
中國人有“打人不打臉,罵人不罵娘”的說法,母愛,至少被置于情感藏寶箱的最底層加以珍視,“狗不嫌家貧,兒不嫌母丑”的古訓說的是兒女對母親的孝道,無條件的付出與愛。但這種認知建立在“母慈父嚴”“家庭和睦”的基礎之上,但現在它是否仍然能描述并定義“母親”在當下的多元化生態?就像金星,她該怎么向收養的3個孩子解釋:我不是你們生物學意義上的“母親”,還有,我其實本應是一個“父親”?
母親的面貌被大大地改寫了,類似于長篇肥皂劇《星星知我心》與《媽媽,再愛我一次》里那種經典的慈愛型母親,在現實生活中只能被嘲弄得無地自容:她太賢淑了,以至于沒有情趣,老公一定會有外遇,孩子們也不喜歡她;她太操勞,臉黃手粗,想找情人也沒門兒,何況她也不想;家庭就是她的事業,婚姻失敗,她也只好破產,沒有錢,還有幾個拖油瓶的兒女,沒有男人會看上她;她只好掙扎在社會最底層。
破碎家庭導致更多單親媽媽的出現。當然也有自動選擇做單親媽媽的,比如以前做雜志,現在開了瑜伽館的尹巖,她看中了一個男子,就跑去對他說:“我想生個孩子,借你一個種兒吧。”即使在那些正常的“原裝”家庭,由于仍有房車要供,孩子的教育經費還需籌措,退休的父母或保姆暫時接管了孩子,孩子也將在保姆的蘇北口音或潮州腔調里開始牙牙學語。
在舊式家庭關系里,母親負責生,父親負責育。對子女的教育與懲戒是父親作為一家之主的權威體現,而現在,父親的頂梁柱職能更多體現在他去飯局應酬,去風月場談生意,賺回更多的Money。當他們回到家,母親已經不再是“慈母”,爸爸反而扮起了“慈父”和事佬角色。
我們已經開始在抱怨著巨大的社會壓力下母親角色的錯位。人們不難發現,爺爺奶奶保姆阿姨老師家教們,甚至電視電腦電玩們……紛紛名正言順地登場,越俎代庖地接管著母親的位置。而另一方面,從來沒有哪個時代像今天的母親一樣有著太多的角色需要扮演——盡管很多是她們并不想扮演的。她們必須是識大體的妻子、有情趣的情人、偶爾調笑的同事,甚至是有魄力而并不冷酷的領導,而這么多角色幾乎又全部雜糅在一個母親形象之中,豐富著,同時又消解著它的意義。
傳統的母親形象正隨爺爺奶奶一起老去,現代意義上的母親則在與家庭和社會的雙重壓力下砥礪自己的堅忍形象,她們要面對的已不再是以往孟母三遷式簡單的教育問題,而要從上中下三代中去尋找自己存在的意義,在現代社會的更多機會和更多角色中找平衡。
女性的價值選擇出現了太多復雜的可能性
是什么讓養育一個孩子如此艱難?首先是經濟成本。貴者如王菲,生一次要花費40萬人民幣,或如潘石屹,為女兒在英倫留學而置業,一擲數千萬。當然還有數不盡的時間成本與機會成本。生孩子不僅需要第一桶金,更可能造成銀行賬戶的經常性赤字。雖說“富有富的養法,窮有窮的養法”,但假若不能給他體面的生活最好的教育,孩子也許會成為未來的敵人。媽媽輩祖母輩那樣的養孩子方式,在如今會被認為不合時宜。
在1990年,北京30歲至50歲單身人數約為10萬人。但如今,這一數字已經沖破百萬。有專家指出,中國第三次單身潮已經來臨。現在單身潮的主角是這樣一群人:以女性為主,年齡在28歲到38歲之間,收入頗豐,工作繁忙,有情趣,但仍有期待。20年前,一個女人,30歲了還保持單身,需要莫大的勇氣。而如今,一個早婚的女子,人們才會替她不值惋惜。社會在進步,婚姻的形式也可以有許多種,她可以自由選擇早婚或晚婚,結婚或不婚。
在二胎時代高歌猛進的新世紀,為什么丁克家庭也越來越多?各地屢屢聽說妻子不愿生育,被丈夫告上法院的案例,生育是不是婚姻和家庭的唯一職能?目前正當婚齡的一批人大多成長于1990年代,正像南京市社科院陳所長說的,1990年代以來的包二奶等非正常婚姻關系,給現在的年輕人造成了心理上的恐懼。這是他們的錯,還是社會的錯?
在“她世紀”女性革命高歌猛進的百年中,母親形象始終沒有融入到社會變革的主流
之中,而“母親”這個角色也一直被排除在時代尖兵的隊列之外。相反,她們身上那些似乎是超時代的勤勞、純樸、善良的天性,以及克己、勤儉、奉獻、默默無聞的普世精神,使之成為傳統價值最堅固的堡壘和最完美的形象代言人。
然而,在今天這樣一個社會全面轉型的新時代里,隨著女性的價值選擇出現了太多復雜的可能性時,母親的傳統形象也開始面臨巨大變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