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生入學季,山東臨沂羅莊區高都街道中坦社區的18歲女孩徐玉玉因為被電信詐騙了9900元而心臟驟停,再不可能攜帶錄取通知書到南京郵電大學報到。

徐玉玉的活活氣死引發了社會對個人信息泄露和電話詐騙的討論。公安部也公開回應,因為監管措施跟進不到位, 170、171兩個號碼段已經成了詐騙電話和短信的溫床。輿情洶洶,炮轟了信息安全、炮轟著運營商,也炮轟了所有看客。
在筆者對于刑警的采訪中,騙子村、騙子鄉、騙子縣的說法非常普遍。有一年追逃,濟南刑警發現河南駐馬店一星級賓館里全是全國各地來追逃的刑警。互相一了解,犯罪手法如出一轍。濟陽警方追查“富婆生子”系列詐騙案時,發現騙子們多為同鄉好友、家族成員。他們分工合作,有的扮演富婆、有的扮演律師,把一慕慕騙局搞得簡直是精品廣播劇。這邊說到機場了,就會在電話背景里出現機場廣播的聲音。警方曾追查某電信詐騙案到南方某省,發現此地的詐騙已經成了一條產業鏈。大家互相交流,共同提高騙術。在當地,可以輕松買到各種非法通訊工具。騙子們帶著帳篷在樹林里扎營,在得手后會把器材扔到水庫里。還有刑警辛辛苦苦對其通訊工具進行定位,結果發現騙子們把手機綁在了樹上。在某騙子村,男孩娶媳婦首要條件是:能跑能顛吧?意即是否有偷盜詐騙的本事。如果沒有,自然沒有女性愿意成婚。
在這樣的一些騙子成風的區域,若說當地政府一無所知自然是無人相信。據說某鄉鎮的小儲蓄所一年的流水就是40多個億。當地銀行的營業員毫不諱言,打眼一看就知道哪些是騙子的賬號,因為這些賬號存入的款項多是接近5萬。因為只要超過5萬,就要提供雙方的身份證明,所以騙子的賬號多筆存入只好無限接近5萬。而當地警方甚至都習慣了外地刑警來調查,有的警員甚至會把整整一年的就餐發票拿來敲同行的竹杠,要求加點油、充個話費更是不在話下。在某種意義上,騙子們在養活自己的同時,還給當地金融部門、通訊公司、公安系統帶來了業績或福利。騙子鄉的有關部門自然對騙子們睜一眼閉一眼。他們的不作為直接導致了這些毒瘤的不斷膨脹。
“在德國,起初他們追殺共產主義者,我沒有說話——因為我不是共產主義者; 接著他們追殺猶太人,我沒有說話——因為我不是猶太人;后來他們追殺工會成員,我沒有說話——因為我不是工會成員;此后他們追殺天主教徒,我沒有說話——因為我是新教教徒;最后他們奔我而來,卻再也沒有人站起來為我說話了。”騙子之鄉的有關部門可以好好讀讀美國波士頓猶太人屠殺紀念碑上、德國新教牧師馬丁·尼莫拉留下的這首短詩。固然本鄉的騙子不肯吃窩邊草,但異鄉的造假者、盜竊者呢?不過是易糞而食、易子而騙而已。
徐玉玉死前,說自己誰也不怨、只怨自己云云。這話大錯特錯。去菜市場買菜要攜帶農藥鑒定大全,接到電話要翻閱政府版的防騙手冊,送孩子上學要百度操場毒素……還談何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作為納稅人,我們給有關部門支付的工資獎金是購買服務還是行善積德?作為一個公民,我們有權利要求一個秩序健全的公共空間、一個公共安全有保障的社會。
魏則西在被虛假醫療廣告騙了后曾感慨“人性最大的惡”,他的死推動了制度層面亡羊補牢,如競價排名監管制度化。徐玉玉的死讓我們意識到,全民武裝并升級防騙指南不過是加高堤壩,最好的辦法還是從源頭上防止水土流失。全民的看客心態縱容了騙子成災,玉玉之死能否激起治理機制的變革漣漪,讓騙子們無處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