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幸認識喬明琦教授是在認識了他的夫人—美麗的針灸大夫韓秀珍以后。

一天下午,趴在針灸床上和韓大夫聊天,說起家里的侄女患有缺鉀癥,四處求醫,了無療效,韓大夫說,讓俺老公給她看看吃中藥調調吧?我說,你老公?她說,是啊。
又過了幾天,覺得心臟有些不適,韓大夫又說,讓俺老公給你看看吧?我看了她一眼,這一眼恰好和她美麗的大眼睛相遇:你老公?她點點頭:是啊,俺老公。
私下打聽朋友圈,一個朋友說,很不錯,幾年前患了心臟病,坐著喘口氣兒都累,吃了喬教授30服中藥就好了,另一個說,不光看病,聽他說說話也覺得心里舒服。
上網做功課才知道,韓大夫的丈夫叫喬明琦,是山東中醫藥大學的教授、博導、著名內分泌專家、省政府參事、享受國務院津貼的學者。
難怪,韓同學每每和朋友聊天,就不由自主地說起她丈夫,話語里掩飾不住的得意和自豪。但更多時候韓同學不是說她丈夫的醫道如何,而是說一個活在當下卻與當下如何格格不入的男人,這個男人不媚上,不流俗、一根筋搞學術,搞科研,幾十年如一日,即使逢年過節,學生去看他,見面不說別的,除了課題還是課題。學生們見了他就像得了恐懼癥,看老師先給師母打電話:俺老師在家嗎?他要不在家俺們就過去坐坐。
她說,她的丈夫為了完成一個課題,經常半夜三更盯著電腦不睡覺不吃飯不說話,也不讓她說話,170多平米的房子讓她喘不過氣兒來,做好的飯菜涼了再熱,熱了再涼,清晨起來一看,菜黑了,丈夫的臉綠了。丈夫實在累得撐不住,就去王府池子游游泳,或者陪她散散步,只不過走著走著就把她弄丟了,兩口子誰也找不著誰,好像散步就是為了走散的。今天丟了錢明天丟了鑰匙后天丟了她就成了家常便飯,騎自行車能一條直線沖著人群騎過去,嚇得人家抱頭逃竄。有時加班累得晚上回家找不著門兒,走著走著就走到鄰居家去了,咦,怎么大門兒換了呢?韓同學說,幸虧你沒敲門兒,敲開門兒連老婆也換了!韓同學還說,她的丈夫苦悶的時候會躲到郊外的墓地里躺在石頭上呆著,好像死人比活人更懂他。
去年秋天的一個下午,畫家張錦平夫婦約一幫朋友去她郊外的別墅小聚,大家對韓同學說,把你老公也帶上吧,順便給我們把把脈看看病。到了晚上,喬教授才從大學城匆匆趕來,打量這位學者,四方大臉,眉宇朗闊,氣場強大。我們挨個請他把脈問診,到了很晚才到一家路邊店吃飯,幾杯酒下肚,喬教授開講,從人為什么生病,到怎樣才會控制疾病,從深山道士到市井小民,從黃帝內經到傳統中醫的困境,從屠呦呦的青蒿素到現代中醫的探索和創新,喬教授娓娓道來,讓我們眼界大開。
更讓我們感興趣的是,他的團隊幾年前還研制出一種中藥藥貼,專治中老年人面部斑塊,便捷有效,已進入市場流通,還有兩劑專治婦女病的藥方也被幾家藥廠開發應用,這讓我們對這位專家頓時刮目,心生敬意。喬教授說,咱們都是朋友了,你們就叫我喬哥吧!喬哥大概感覺到了我們對他的喜歡,談興更甚,比如,人的性格特點、遺傳基因、社會環境、生存壓力等因素對人的生命質量和生命長度產生怎樣的影響?數據化怎樣推動現代中醫的改革和創新?我如是請教喬哥:對同一個病人來說,一萬個中醫大夫可能會有一萬個診斷,也會開出一萬個不同的藥方,這是否導致了大眾層面對中醫認知的模糊和誤解,大病找西醫,中醫治未病,已成大眾共識,而所謂未病恰恰是疾病產生過程中的一種預知和可能,中醫的貢獻是試圖從生命的源頭和身體環境阻止疾病的發生。
我對喬哥說,如果有一天,咱們的中醫中藥也像麥當勞肯德基一樣,形成全世界一個標準,找到自己的國際語境,或許,我們的中醫就真正走向了世界,如同某些經典漢方流行于東南亞一樣。當我把這外行之見扔出來的時候,喬哥笑了,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那天晚上,小小路邊店,一大盆燉土雞和一大盆燉牛蹄,喬哥吃得不亦樂乎,韓同學說,他忙的好幾天沒正經吃飯了。我說,你這“校長”干得不錯啊!培養了這么一個好學生。她咧著大嘴說,就是。老喬新出了一部書,叫《中醫情志學》,哪一天給你一本看看。
隔行如隔山。在那個初秋的晚上,沙沙秋雨打濕了路邊小店,打濕了干枯的野草,也打濕了心靈中一種久違的閱讀,仿佛眼前聳起一座山峰。所謂隔行的閱讀,首先產生于一種敬畏下的仰望,不經意中,一個男人,一部大書,向我們打開了。他的打開不是刻意的打開,是一種責任和使命,大到社會群體,小到具象生命。這個人以及這本書的意義和價值不僅關乎中醫理論的一種反叛和革命,也為我們提供了一個生命存在的認知高度,而認知的高度決定了生命的高度。
《中醫情志學》說的什么?它是怎樣一本書?
喬明琦如是表述:情志是中醫學對情緒的特有稱謂,情緒與健康和疾病的關系,尤其是情緒對健康和疾病的影響,是當今醫學、心理學以及社會各界共同關注的重大問題。現代醫學已明確憤怒更易誘發腦中風,而郁怒則使冠心綜合癥和冠心病心梗死事件幾率增加。中醫學已發現兩者誘發情志病癥具有不同特點,但隨著研究的深入發展漸漸發現,問題遠遠大于答案,未知遠遠多于已知。
例如:對愛與恨這一維系人類情感并伴隨人類終生的最基本的情感,七情學說乃至中醫學都未有概念,至少缺少最基本的認識和論述;對抑郁和焦慮這一影響人類健康最大、引發病癥造成身心痛苦最廣的基本情緒,七情學說乃至中醫學至少沒有相關概念和理論論述。對于這些涉及情志學的基本問題及臨床應用就成為社會當下、人命所系的一個科研課題。
如此的學術價值和應用價值就促使以喬明琦、張惠云為核心的創作團隊,用了15年的時間,完成了《中醫情志學》這一新興交叉學科的第一部學術專著。
著名中醫專家、山東中醫藥大學原校長王新陸在《中醫情志學》序言里說,入世趨俗者,人之常也。更兼社會經濟發展迅猛,市場經濟對傳統價值取向形成猛烈沖擊,物質極大豐富,生活節奏緊張,人皆知器物之美,未省器物之害,逆順妄行孰可始終清醒,七情為患誰可斷然避之哉!
王新陸先生詼諧幽默的筆觸點明了《中醫情志學》這部專著廣泛的社會意義和市場價值。

和喬哥認識幾天后,我去濟南市中心醫院“情志病臨床研究中心”請他診療。同時,還帶去了我的妹妹和侄女,再加上圈里圈外的親朋好友,浩浩蕩蕩,一群集結號。
該“情志病臨床研究中心”是《中醫情志學》新理論創建之后建立的國內首家專門診療情志病證的研究中心。喬明琦是該中心首席專家,已經成為醫院的品牌。每周他只有一個下午坐診,每次坐診也只掛25個號,這25個號提前一周就被患者搶光,朋友們掛號看病還得走韓同學的后門兒。
我發現,喬哥問診每個病人,都先問是否帶有體檢報告?如果有,他會認真查看每一個數據,如沒有,他給你把了脈開了藥,建議你去做個器械檢查,然后再叮囑一句:別耽誤事兒。
因為早已體驗過中醫大夫們的望聞問切,對于喬哥如此重視體檢數據便格外給我留下了印象,在我的認知范疇里,器械檢查應該是西醫的專屬,喬哥告訴我,器械未有中西醫之分。
在排隊等待看病的診室里,我幾次發現一位70多歲的老太太,總愛加塞,每遇到我排在她前面的時候,我會主動讓她插隊,于是,這位老人便和我聊天,她說,她是一家工廠的下崗職工,七年前得了鼻癌,大夫說,她只有半年的活頭。無奈之下,她慕名找到了喬哥,吃了他的幾百服中藥以后,整整七年了,還活得好好的。這是個高高大大的老太太,說起話來手腳一起比劃,聲音也像變調的喇叭,無論怎么看都不像一個癌癥患者。
后來,我問喬哥,你不是情志病證專家嗎?怎么還能治鼻癌?喬哥說,我沒有這么神奇。你聽說沒有?網傳年輕歌手姚貝娜就死于傳統中醫,她的乳腺癌就讓傳統中醫給耽誤了!人類所有的疾病都與“七情”有關,乳腺病也不例外。中醫最基本的理論基礎就是“七情學說”,七情是什么呢?它不是指的感情,是指情緒,也就是人人皆有的喜、怒、憂、思、悲、恐、驚。這些活動過于強烈、持久或失調,就會導致臟腑氣血功能失調而致病。因此,中醫領域里的情志病是指因情志刺激所致疾病,以及臨床出現典型情志改變的病證。
一次,我對他說起那位得鼻癌的老太太,他說,西醫的治療包括目前最先進的靶向給藥,也僅僅限于局部的治療,而身體是一個完美的系統,中醫治療是首先改變她的身體環境,如同種地改善土壤一樣。環境改變了,也就阻止和延緩了壞細胞的生成和擴散。就是張仲景當年給病人看病也不是馬上就開藥的,他是先觀察病人的生活狀況后作出診斷,然后給予按摩和推拿治療,最后才用湯藥。張仲景重視的也是個體生命的宏觀表象。
而姚貝娜為什么死于傳統中醫呢?這是因為,傳統醫學一般從人的表象出發,通過表像觀察對病情進行推斷,然后得出結論。而這些推斷和結論往往是概念的、偏差的或者是缺少依據的。現代醫學的發展更加重視臨床試驗和應用,重視數據化,把從表象推斷改變為從機理入手,從人體內部直接探查真相。比如,癡呆癥的發病,過去,醫學認為是人的大腦基因和蛋白出現異常而導致癡呆,現在科學研究證明,癡呆癥的發病是人的大腦顱內管道發生了變化。
現代科學的發展把傳統醫學推到了一個改革創新的臨界點上,這個臨界點既讓我們思考、反省中醫的繼承和挖掘,也讓我們看到了中醫的問題。因此說,姚貝娜不僅死于中醫的傳統和保守,也死于中醫的局限。
對于乳腺病,這一困擾眾多女性的疾病,近些年來,呈年輕化的高發性,喬哥說,這與社會環境,生存壓力有關。我說,如此而言,同樣的年齡,不同的學歷背景和生存條件,比如勞心者與勞力者,哪一種女性更容易患乳腺病呢?喬哥說,應該是前者吧,團隊正在做這方面的調查,一切還得數據說話。
喬明琦的《中醫情志學》便來自他的這樣一種世界觀:繼承、批判、質疑、發展。
這部著作對社會的另一貢獻是它從醫學的角度告訴我們:人是什么?人的情緒為什么可控不可調?甚至,他還告訴我們,人類的遠祖猴子們隨著人類社會的發展,以及環境對它們的影響,它們有著怎樣的情緒變化?現代化是不是也讓它們變得越來越聰明抑或恰恰相反?這些變化又怎樣成為醫學研究的標本和依據?從而為人類帶來現代文明的福音?
為了“情志學”這個科研課題,喬明琦團隊到動物園做實驗:人類因自己的社會屬性產生了階層意識和文明架構,在這個進程中,人的七情也會發生變化,而猴子們呢?它們有階層意識嗎?它們的情緒也會導致疾病發生嗎?一只猴子一個世界,兩只猴子關在一起呢?也會有權利之爭嗎?低級動物和高級動物在生命的進程中,其情志有著怎樣的基因淵源?
它們從叢林走來,而我們卻渴望向“叢林”走去。幾千年來,人類解決了“我們從哪里來”,卻找不到“我們到哪里去”這一哲學命題的精神出口,喬明琦的科研團隊從情志學的理論和實驗出發,給出了我們思考問題的一個維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