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本文從歷史、文學兩條軌跡,探尋曹操的人物形象,歷史的書寫為其形象的塑造提供了基本素材,曹操的詩文,更為其形象注入了正面的能量。從曹操詩文中的主體意象可知,在詩文成就的全面影響之下,曹操作為文學作家的主體人格愈發光輝,是對《三國演義》等文學作品中“非曹”傾向的有力抗衡。各類文學作品所塑造的曹操形象,使其活躍在文學藝術的殿堂,逐步發展成為一種文化內涵。
關鍵詞:曹操;歷史人物;文學形象;轉化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6)-32-0-02
曹操是我國歷史上一位飽受爭議的形象,長期以來,圍繞他的討論始終沒有停止過。相關討論無外乎如下兩大范疇:曹操的歷史形象、曹操的文學形象。根據史書的記載及其自身文學作品的傳播,曹操形象似乎成為了一個藝術典型而家喻戶曉。最具代表的,當屬羅貫中所著《三國演義》中的形象。一直以來,《三國演義》都被視為“七實三虛”,其故事與人物多引自于真實的史料,曹操卻是例外。歷史上的曹操,單就使北中國一舉統一這一點而言,其豐功偉績絲毫不比劉備、孫權差,單憑這一點,也應被視為英雄。但《三國演義》中的曹操形象,卻是一個陰險、狡詐、殘暴的“奸雄”,甚至成為了劉備的對立形象,就歷史視角而言,這一形象似乎并不公平。從曹操詩文中,也不難看出,他的人格魅力與正面形象。因此,關于曹操如何由一位歷史上的英雄人物,衍化為《三國演義》等文學作品中的“奸雄”形象,有著十分復雜的歷史、文化、社會原因,探討曹操由歷史人物向文學形象的轉化,有助于科學地認識曹操這一典型的文化審美意象。
一、從曹操詩文探其歷史人物形象
與小說不同,歷史上的曹操是史學家眼中的“非常之人、超常之杰”,從曹操自身所創作的豐富詩文作品中,也能看出其獨到的眼界認識與光輝的人格魅力。論及曹操詩文,“雅愛詩章”已經不足為其熱衷文學創造的所有理由。在魏晉這個文學自覺的時期,這種自覺性包括人們對文學功用的認識。正如曹丕《典論·論文》中所提到的:“蓋文章,經國之大業,不朽之盛事。”這種對文學的認識是出自子桓之口,但其父曹操卻早已深刻踐行之。作為杰出的軍事家、政治家,曹操眼光獨到,并深刻認識到了文學之于人的巨大效力,特別是在塑造個人形象方面的功用。對曹操詩文作品的剖析,成為解讀其歷史形象的首步,也是關鍵一步。
(一)以文感召天下學士
根據裴松所注《三國志》引《魏書》中的記載:“太祖御軍十又余年,手不舍書。晝則講武策,夜則思經傳。”曹操縱然一生戎馬,為求政治抱負,但文學創作從不間斷,很難想象到,他上馬治軍、下馬論道之情景。雖其現存詩文并不多,但根據《隋書·經籍志》中的記載:“魏武帝集二十六卷。”“魏武帝集新撰十卷”這表明曹操一生所創作的詩文作品十分可觀,只是遺失頗多。如此大量的創作,對曹操而言不可謂挑戰不大。正如明代文人吳喬所言:“魏武終身攻戰,何暇學詩?”但他偏偏將二者集一身,不僅顯示了他的天賦異稟,更體現了其良苦用心,即以文感召天下之士。其無袁紹的威望,卻能夠使各路諸侯唯他馬首是瞻,無劉備中山靖王之后、天子皇叔之銜,但處于對文學之熱愛,感召了大批與之愛好相同的賢士。在漢末割據勢力中,曹操最為典型的特點,即創作量極大的文人。以建安七子為代表,由于曹操看重其文采、名望,因而愿授其高官階之職。建安七子聯合其下的文人集團,也為曹氏父子一道,促成了建安文學之繁榮。這一局面的形成,同曹操網羅天下文人不無關系。當然,能夠使天下文士盡入甕中的關鍵,自然是曹操卓越的文學造詣。《短歌行》就是一部典型之作,其中毫不掩飾地流露了對人才的渴求:“喲喲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山不厭高,海不厭深。周公吐哺,天下歸心。”這對于學士文人而言,無不是一種無形卻有力的號召。
文人多有骨氣,曹操深知此點,能夠以文、以寬感化之。陳琳為袁紹作《檄豫州文》,痛罵曹操“贅閹遺孽,本無令德”曹操不怒反而深愛其才,經官渡一役后,將陳琳攬入了麾下。而曹操在對待文人時,總能“甚敬異之”。如此不難看出曹操深刻的文學與人格魅力。
(二)不屑庸俗凡士,重品重才
雖然,曹操屬于官宦集團,但他痛恨權貴宦官,不屑與庸俗凡士同流,而是積極向士人靠攏,以提升名望。在黨錮之禍中,他直言上書“竇武、陳蕃之冤”,甚至敢于聲討宦官。正如《三國志·武帝紀》中所提:“竇武、陳蕃謀誅闊官,反為所害。太祖上書陳武等正直而見陷害,奸邪盈朝,善人壅塞,其言甚切;靈帝不能用。”雖最終于事無補,他卻通過這番“冒天下之大不韙”之言行,贏得了士人的信任。曹操在《讓縣自明本志令》中,也曾提到:“欲為一郡守,好作政教,以建名譽,使世士明知之。”但當其與士族同列之時,他才發現這一集團的腐朽。以袁紹為首的士族集團,成為割據天下的軍閥勢力,這表明士族身份僅僅是其招攬人才之幌子,并非旨在匡扶漢室,甚至會趁火打劫,也并非所有世士都報以“扶危濟困”的情懷。曹操在他的《蒿里行》中,將這種虛偽本質揭露無遺:“關東有義去,興兵討群兇。初期會盟津,乃心在咸陽。軍合力不齊,躊躇而雁行。勢利使人爭,嗣還自相戕。淮南弟稱號,刻璽於北方。鎧甲生蟣虱,萬姓以死亡。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本應當一鼓作氣打敗董卓,各路諸侯卻攝于其淫威,躊躇雁行,終日醉酒高歌,放虎歸山。這不僅使他感到憤怒,更深刻地認識到眼前之士人的淺陋本質。
從曹操的詩文中,不難看出他對于崇高理想的追求,不愿與丑惡之士同流合污。在其詩歌中,無論是對時代的憂思,還是對理想社會的描摹,還是對人才的渴求,亦或對執政措施的申述,無不表露其高遠視野、風云氣象與卓爾不凡的氣質,著實另其他人等相形見絀。嘆漢末群雄“文武雙全者”,唯曹公一人耳。
(三)以文言補德行之缺
雖然,曹操的德行算不得高尚,但其詩文中盡是仁義道德,這表明他有意利用詩文塑造一個積極的形象,以堵天下悠悠之口。特別是在備受爭議之時,他為了給后人留下證據,選擇利用詩文解讀自己的本心初衷。從其詩文中,我們看到的是這樣一個形象:憂世不治,救民水火,以一己之力匡扶漢室,不曾有篡漢野也,崇尚一個太平理想社會。曹操詩文之作,修繕其德行的缺陷,更使他在豐功垂世之時,多了文言傳世之成就。而其詩中所流露的,無不是濟世安民之理想,加之寬廣的眼界,更是充滿領袖之氣度與帝王之情杯。正如《對酒》中所描述的理想社會之藍圖;《嵩里行》、《薤露行》中對于時勢的憂慮、對人民的悲憫;縱然《氣出唱》這種游仙色彩的詩文,也將自己塑造為可與王母比肩巡游的帝王形象。這些極易使人產生“代漢為王”的想法。縱然如此,他的確成就了建安文學,也將自我積極經營國家的一面留給了世人。他豐富的性格在后世傳說,也成為《三國演義》中文學形象形成的原因。
二、從后世文學作品探其文學形象
曹操文學形象是建立在歷史形象的基礎之上,但較歷史形象更為深刻,也更具典型性。其中,尤以《三國演義》中的文學形象最為深入人心。
根據《三國演義》中所塑造的曹操形象,幼年時的他“好游蕩,多機變”,會裝病謳騙叔父,透著一股子的調皮勁,多數流露出一些有別于尋常兒童的狡黯,當然,并未達到令人生厭的程度。青年時,他對于腐朽的東漢依然抱著“匡扶正統”的理想,在初任洛陽北部尉時,能夠做到不畏強暴,也敢反對奸賊董卓,行刺不成便謾言獻刀,騙馬出逃,矯詔兵馬,聯合討卓等,塑造了他有勇有謀的形象。而隨著他政治經驗的日趨豐富之后,在討卓戰役之中,曹操能夠反對多數人的謀私牟利行為,做到觀望而不前,并主動率領人馬,奮勇深入。他能夠認識到自身地位的卑下,使劉、關、張初露身手,演出了一場“溫酒斬華雄”、“三英戰呂布”的英勇之幕。當然,曹操也殘殺了呂伯奢全家的殘暴罪行。該時期的曹操,已經鮮明地流露了“奸雄”之形象。但此時,“雄”仍多于“奸”,雖有使人生惡,但也有使人稱賞之處。
隨后,曹操開始掌握了權利,并逐步擠上了上層統治階級,與此同時,個人欲望日趨膨脹,陰險、毒辣之面日趨凸顯。但是,羅貫中并未忽略,曹操是“奸雄”,而非董卓那樣的“奸賊”,并時時刻刻流露出其奸雄之本色。其中,“青梅煮酒論英雄”就是最為精彩的一部分,“今天下英雄,唯使君與操耳。”如此性格化特色的語言,不僅能夠看出曹操的自信,還有試探劉備野心之效;雖然,表面贊賞劉備,實則是一種警告:你的野心我了解,有我曹操這個真英雄在,你的英雄夢休想實現。劉備聞此震驚異常,乃至手戰失箸。在這個宴會之上,曹操奸雄之本性展露無遺。隨后,中原一統,曹操野心一一實現似乎成為指日可待之事。此時的他驕橫而殘暴,可謂“不可一世”。
赤壁之戰中,曹操橫集賦詩,濫殺無辜,性格中的“雄”之色彩愈發黯然失色,“奸”之因素更多地體現在“狠毒”方面,少了些狡黯之色。《三國演義》中,很多“料事必誤、事后方知”的情節,顯得曹操笨頭笨腦,似有“小丑”意味。但他依然是個奸雄,不是只干壞事的奸賊,也非蠢人。此時的曹操,只是走上了下坡路,處在一種失敗的境地,并使人信服地道出了曹操一步步踏上失敗之路的過程,邏輯清晰而合理,暗示著曹操命運的必然性。《三國演義》基于“尊劉貶曹”之思想,將曹操描述成為一個奸詐、狡猾、陰險之代表,卻將歷史上曹操的優秀之處,如推行屯田制,推出斌稅政策,紛紛輕描淡寫地代過。可見,羅貫中在選材及人物形象塑造方面,是有其鮮明的立場的,更多地是為了服務情節、服務文學創作,如此,便成就了曹操家喻戶曉的文學形象。
三、結束語
一言以概之,曹操形象的轉化,并非一個簡單的線性問題。曹操集政治家、軍事家、文學家等多重身份于一身,對其形象的解讀也稍顯復雜。本文結合《三國演義》、《三國志》等文學作品,解讀一個具有兩面性的文學人物形象,并結合史料及曹操詩文出發,探討了其詩文中所塑造的一個崇高的文學人物形象,并將其作為曹操對自我形象的認同。通過曹操形象解讀可知,其形象的傳播過程中,由“雄”到“奸”的轉化。曹操詩文作為開端,影射著其光輝的形象,而這種形象與后代的書寫相去甚遠,但可借此窺見其作為文人的赤子之心。
參考文獻:
[1]唐富齡, 王曼. 版本不同實質未變一一也談羅、毛本中曹操形象的基本傾向[J].武漢大學學報 (哲學社會科學版), 2005,14(11):290-293.
[2]關四平. 史筆寓褒貶抑曹尊蜀漢一一論《三國志演義》“擁劉反曹”思想的史傳淵源[J].明清小說研究, 2011,21(19):201–204.
[3]王改萍. 試析曹操的文學形象和歷史形象——以《三國演義》與《三國志》的描述為視角[J].中共山西省委黨校學報, 2010,19(20):118-122.
[4]黃斯平. 歷史人物曹操與文學形象曹操[J].四川師院學報(自然社會科學版), 2000,10(22):1910-19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