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芃
借助變音器制造出的快語速和電音,Papi醬把原本五分鐘才能說完的段子濃縮在了三分鐘。在喜歡她的人眼里,句句都是梗,不喜歡的人覺得不過是個花式讀段子的機器,而這些段子也只是網上流傳已久的小段子的集合,并不太好笑,偶爾會出現一個有節制、點到為止的小機靈抖得還不錯。但因為時間短,信息量大,自帶夸張表情包,和一副比淘寶網紅臉更有識別度的高顏值,Papi總能帶著人看完她的演出。
早年的Papi醬活躍在天涯上。那時最易誕生網紅的地方就是論壇,發帖、炒帖、對罵是BBS紅人的必經之路。論壇互動有一個后來社交網絡無法比擬的優勢,版主在發起一個帖子之后,就成了和跟帖者一樣的人,只是整個帖子中的一環,不像在個人微博里那般眾星捧月。BBS是就事論事,微博則是就人論事,至于微信,是一個大IP發號施令的戰場,圈來忠于自己的粉就夠了,不需要討論,不需要爭辯,不臣服于你的粉絲默默取關即可,彼此不礙著。Papi醬一直在朝著網紅的方向跑著,直到半年前,時機、環境和她的“美貌”與“才華”都對了。
2015年9月,這位“集美貌與才華于一身的女子”才開通微信公眾平臺,恢復更新現在這個已經吸納800萬粉絲的微博賬號。起初的短視頻里有對口型唱歌的,賣點是浮夸的表情,可惜這個方式早在十年前就被后舍男生玩壞了,自然很難再討好如今口味刁鉆的網友。
她真正開始圈粉的視頻是“臺灣腔×東北話”系列和“上海話×英語”系列。臺灣腔和上海話都嗲,可現在嗲不是女生的法寶,尤其不適用于網絡環境的標準。網絡上熱捧的女性有兩種,一是女王,自帶成熟女性的嫵媚和攻的氣質;另一種是逗逼,善于自黑和黑他人。Papi醬屬于后一類,卻長得嗲,她自帶矛盾沖突,所以有看點。
后來,她開始整合社會上流行的話題,集結成短視頻。她喜歡精神分裂的角色扮演,春節時諷刺愛問家長里短的三姑六婆;婦女節時諷刺性別歧視;雙十一時拍剁手視頻;沒什么特殊日子的時候,聊女明星的謊言、女性友人的八卦、拜金和矯情、微信里的無奈和雞肋,每一個話題都可以戳中網友的痛點和槽點。
有人把Papi醬的受眾群歸為一二線城市的年輕白領,尤其是女性,她諷刺的種種的確是這個群體目前正在遭遇的,但并非是普遍的,一旦加以夸張、放大,會在最短的時間內攻破這些人的心理防線,釋放出認同感。因為是中央戲劇學院導演系研究生在讀的科班出身,Papi醬深諳一個好劇本該如何吸引人,如何讓人感同身受。網友對網紅的態度無非分三種:喜歡、不喜歡、不屑。對網紅們負面評價里最多的言論大概是:他太沒底線了,只要豁得出去,誰都能做到。但成功的網紅都是實踐派。
“網紅”這個詞本身就挺諷刺。長著美顏自拍臉的“網紅”是貶義詞,微博下的留言也沒幾句中聽的,郭美美是鼻祖,后來她在新聞里的素顏把靠PS吃飯的網紅們描得更黑。但微博里靠段子、靠營銷成功的“網紅”算是個褒義詞,代表著人氣和廣告費。網絡的變化從未如此快過,網紅和熱搜關鍵詞的當紅周期也從未如此短過。套用那個著名的“十五分鐘成名定律”,下一個爆款的人或事可能就與你有關,但多是曇花一現,紅過。就在我以為Papi醬的討論會持續幾天時,“疫苗之殤”都已經峰回路轉好幾輪了。
七八年前的鳳姐、芙蓉姐姐生來逢時又不逢時。當時沒有人像她們那樣大膽沒底線,她們的出名成本比現在低,好幾年都一直在網絡紅人的榜單里,總有人翻出來說道說道。但在當時,她們的高關注度還只是停留在人氣的層面。2010年,在羅玉鳳最紅的時候,代言了某胃藥,出場費30萬,堪比當時的二線明星,但這樣的代言并不多。
跟鳳姐一紅紅幾年的幸運相比,現在的成名過程精簡得多,在受人關注的很短的時間內,提高曝光密度和人氣的有效轉化率是更多網紅的進階課程。如果過不了這一關,網紅就只能活躍在自媒體里,很難進入大眾媒體的視野,成為一個職業的網紅,或者說是明星。Papi醬過了這一關,獲得1200萬投資,四位投資機構分別是真格基金、羅輯思維、光源資本和星圖資本,前兩者分別出資500萬,后兩者各100萬。即將到來的廣告招標會設席位100個,8000元一張門票的天價比幾年前一個微博大V的一條廣告費都多。Papi醬的廣告位就跟曾經官場飯桌上的鮑魚一樣,專供盲目的金主,愿者上鉤。
最近公布的中國網民結構報告中顯示,20歲到29歲的群體最多,初中和高中學歷的網民占近70%,本科及以上學歷人數和小學學歷人數相當,中國網民繼續向低學歷人群擴散。
并不是說低學歷人群比重加大,網絡就一定會向著低俗的方向發展,但隨著網絡人群分布的多元化,至少網絡的消費能力和消費趣味結構是在改變的。為什么這么多人拉黑朋友圈里開微店的朋友,卻阻擋不了越來越多的人加入朋友圈微店的行列?你不在朋友圈里買面膜,在朋友圈買面膜的人也不會質疑這樣的營銷是否真實,是否不妥。因為這原本就是兩個群體,兩種思維方式,各自在彼此的網絡環境中是有話語權和擁護者的,就像Papi醬吐槽微信朋友圈的怪人怪事會引起強烈的網絡共鳴一樣。
每個人身邊都有幾個開通了微信公眾賬號的朋友,每個人身邊也都有幾個網紅,或者說是意見領袖,主業是經營自己,經營個體。二次元亞文化的集散地B站上,每天都有很多人在用Papi醬的方式做著短視頻,“斗魚”上的直播網紅也動輒日進萬元。在斗魚“戶外直播”的頻道里,有一位賣燒烤的東北小哥,每晚直播自己的烤串店生意,粉絲數常常居首。這些致富經如今越來越成為流行的成功學,更多的Papi醬正在向我們走來。可是,當人人都成了網紅、意見領袖時,誰又來當他們的粉絲?誰又來為他們買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