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浙江·林頤
養幾只文藝貓
◎文/浙江·林頤

貓算得上天生萌物,活潑又魅惑,優雅而稚真,溫馴且狡黠。萌萌噠的喵星人,萌化了許多作家的心,也萌化了后來讀文章的我們的心。
豐子愷先生端坐繪畫,一只貓咪趴在他肩頭好奇張望。這張照片記錄的生活瞬間,安寧靜美。豐子愷寫過很多貓散文,還畫過上百幅貓漫畫。“小貓陪小人兒”,小人兒喝奶、吃飯、寫字畫畫,貓兒就靜靜蹲在一角;“一只貓的生活意見”,貓兒懂事,貓兒也愛搗蛋,弄亂毛線團,拉扯下課鈴,追逐小雞小鴨;“花時與月時,心事貓兒知”,月上柳梢頭,人倚籬笆墻,誰都沒有注意到那個夜半嘆息的人,唯有貓兒看見了她的思念。貓兒占據著角落,或在屋頂,或在墻根,或在桌腳,貓兒多半是昂著頭的,似乎是在觀察人的情緒變化,又似乎是在傳達它的善意關懷,“小時候,老時候,亂世或升平,貓兒相伴看流年。”貓不是物,貓是家人,在每一幅日常景象的畫作里,在每一個平常的日子里,相攜相伴,不離不棄。
我愛看老舍先生的文章。老舍說,貓是反復無常的典型。老舍寫貓,活潑多樣。有時是可愛無賴的,有時是好吃貪睡的,有時是慈愛溫柔的,有時是狡猾奸詐的。貓性之“古怪”在老舍的筆端盡展無疑。老舍曾養過一只很丑很小的貓,擔心它活不長,驚奇的是,吃了幾天煮玉米和平價米,小貓居然活蹦亂跳了。它是只鄉下貓,不要說魚、肉和牛奶,大概以前連煮玉米和平價米也沒吃過。又過了兩天,老舍清早起來,一開門,小貓居然沖老舍驕傲地叫了兩聲,它腳下按著一只半死的小老鼠。面對此景,老舍覺得人類才是最沒辦法的動物,弱小和無能為力是兩回事!
英國女作家多麗絲·萊辛愛貓成癡。萊辛喜歡與貓合影,照片中的她總是嘴角洋溢微笑。她說:“在我一輩子跟貓共處的歲月中,最終沉淀在我心中的,是一種幽幽的哀傷。”在萊辛寂寥幽靜的人生旅程里,唯有貓是她始終不離不棄的伴侶。萊辛在《特別的貓》里講述了人與貓之間的動人故事,細數曾經讓她歡欣也讓她憂愁的貓。故事從萊辛在非洲的童年開始。嬌美的公主灰咪咪和低調的黑貓咪因為爭寵上演了一出出情景劇;同為貓媽媽,育兒之道卻大相徑庭,令觀者莞爾;流浪貓魯夫斯九死一生、大帥貓巴奇奇不幸致殘……萊辛有極度具象、栩栩如生的想象以及冷靜精確的觀察,她筆下的貓,是個生命感十足的世界。
日本作家村上春樹說過:“一天的工作結束后,夜里,我就把貓放在膝蓋上,一邊嘬幾口啤酒,一邊寫起了我的第一篇小說,這至今都是美好的回憶。”貓咪陪伴村上春樹度過了那段窮困潦倒的艱難歲月。從處女作《且聽風吟》,一直到后來的《1973年的彈子球》《奇鳥行狀錄》《海邊的卡夫卡》和《尋羊冒險記》等作品,大齡貓沙丁魚、暹羅貓咪咪、走失的青箭,以及所有沒有名字的貓,都扮演了舉足輕重的角色。“養貓與讀書對我而言,就像我的兩只手,相輔相成,編織出多彩的生活。”村上春樹作品中總有貓咪的形象,甚至可以說,村上春樹的小說事實上是由貓支撐的,沒有貓就沒有村上春樹的小說。
朱天心寫《獵人們》,書里有各式各樣貓的圖片,花生、黃咪、木耳挨個等待用餐,納莉與三杯兔在草地上嬉戲,外貌形似東北虎的麻瓜,渾身傷疤被人類傷害的針針……這些貓族全都是街頭孤兒,被朱天心和家人撿拾回家。人和貓共處一屋檐下,各自獨立,是朋友、是親人而不是寵物。朱天心日日目睹他們成長、盛年、老去、離開……溫暖的文字打動人心。朱天心說:“這不只是一本只寫家中那幾只平安終老的可愛貓族的書,也不是只寫家門前幾條巷弄街貓的書,它妄想寫下在人族占盡一切資源的世界里試圖生存的貓族的生涯處境(甚至傳奇),最終,它也許不過想見證他們的匆匆一瞥。”
圣雄甘地說:“一個國家的強盛和道德程度,端看它如何對待其他生靈。”作家多思,與貓相處的過程,也是他們思考人與動物、人與自然的關系,甚至成為他們反省自身的契機。作家的貓有靈性,原來,皆因主人多愛心,貓經由作家的生活進入他們的書寫,再經由貓生百態中折射出人生百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