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丹
歷經5年精心打造,2016年5月,《豐子愷全集》即將由海豚出版社推出。這是目前最全面收集、整理豐子愷作品的著作。在整理、出版《豐子愷全集》期間,海豚社還陸續推出《緣緣堂書叢》《影印版豐子愷漫畫集》《豐子愷散文精品集》等不同版本的豐子愷作品100多種。隨著海豚社大量推出多版本豐子愷作品,社會上掀起了新的“豐子愷熱”。
耗時5年,
終成最全《豐子愷全集》
2009年初秋,俞曉群由遼寧出版集團副總裁調任中國外文局海豚出版社社長。為了以品牌立社,俞曉群將幾米、豐子愷、董橋、海豚書館等品牌納入社里。
據俞曉群回憶,與豐子愷“結緣”于2010年6月與作家陳子善的小聚。席間談起豐子愷作品,陳子善說:“豐子愷先生的東西很多,大部分都出過,但《豐子愷全集》還未出。我可以幫助你們聯系。”在陳子善的牽線下,海豚社與豐子愷的女兒豐一吟達成出版意向,海豚社獲得了《豐子愷全集》的專有出版權,雙方約定:“在全集出版前后,海豚社可以大規模專有開發豐子愷作品。”
豐一吟一直在整理父親的作品,包括漫畫、散文、日記、書法、譯文、音樂理論等門類。對于海豚社出版全集,她提出“譯文”部分正由浙江大學出版社整理,此次可以不收;“書法”部分不易整理,也可不收。
然而,申報《豐子愷全集》的國家出版基金卻不是一帆風順的。2010年,海豚出版社開始申報,直至2013年8月才被通知納入國家“十二五”出版規劃的增補項目里。2014年,海豚出版社再次正式將《豐子愷全集》申報2015年度國家出版基金。在這期間,海豚社一直在做《豐子愷全集》的籌備工作。
2011年,俞曉群組織團隊,由編輯眉睫(原名梅杰)牽頭,重點編輯《豐子愷全集》。與此同時,俞曉群邀請豐一吟、陳子善出任《豐子愷全集》總顧問,陳星出任總主編,陳建軍(文學卷)、吳浩然(美術卷)、劉晨(藝術理論藝術雜著卷)、楊子耘和楊朝嬰(書信日記卷)、瞿紅(附卷),還有葉瑜蓀、朱顯因等擔任編委,將相關工作一步步推進下去。在眉睫看來,俞曉群有一個“豐子愷夢”,他有幸一起“五年夢尋豐子愷”,“沒有俞社長的大力支持,對豐子愷作品的開發不可能出得這么瘋狂”。
陳星表示,在2013年到2015年8月間,圍繞《豐子愷全集》的編輯工作會議開了五六次。圍繞《豐子愷全集》的具體編輯工作進行了三年,背后是每一冊分卷主編編委成員從事豐子愷研究、整理工作數十年的經歷。其中,陳星從1982年開始研究豐子愷。
在《豐子愷全集》出版之前,市面上曾經有《豐子愷文集》《豐子愷漫畫全集》出版。其中《豐子愷文集》由浙江文藝出版社、浙江教育出版社在1990至1992年間出版,成為眾多豐子愷研究專家重要的文獻資料。在《豐子愷文集》出版后的20多年間,豐子愷研究有了很多新的發現,與此同時,不少專家也在陸續發現豐子愷的佚文。豐子愷的文字、漫畫作品散佚得很嚴重;系統整理出版豐子愷作品迫在眉睫。全力打造《豐子愷全集》是規模宏大的豐子愷作品整理與研究工作。“無論是市場角度,還是學術文化角度,打造《豐子愷全集》和他的作品系列,都十分必要。”眉睫說。
《豐子愷全集》分為文學卷、藝術理論藝術雜著卷、書信日記卷、美術卷、附卷(索引、年譜)等五大部分。據統計,全集總計420萬字,其中,新增《豐子愷文集》未收入的佚作近百萬字;美術卷收畫作近萬幅,相比《豐子愷漫畫全集》增量不小。
開發多版本豐子愷作品
由于《豐子愷全集》工作的啟動,豐一吟將多年收集的豐子愷佚文交到海豚社。海豚社將資料委托文學卷主編陳建軍教授整理,得此契機,陳建軍在抗戰時期流傳不廣的報紙、雜志上發現了眾多豐子愷的佚文、書信、日記等從未公開的資料。“那些日記鮮活、形象地記錄了豐子愷在8年逃難過程中的生活細節。”此外,其他分卷主編也發現了許多佚文和繪畫作品。陳星表示,透過這些資料,我們可以更真切地認識豐子愷生活的艱辛和中國人在抗戰時期的艱難生活。
2011年至2012年,漫畫卷主編吳浩然陸續將收集到的豐子愷漫畫寄給海豚社。“我們覺得很有必要在《豐子愷全集》出版之前,適度呈現豐子愷佚文,并再次原汁原味地呈現豐子愷的漫畫集。”眉睫介紹說,2013年初開始,海豚社開始有計劃地推出《緣緣堂書叢》(16種)、《影印版豐子愷漫畫集》(32種)、《豐子愷散文精品集》(8種)、《豐子愷談藝錄》(二十種)等大型套系。截至目前,《緣緣堂書叢》《影印版豐子愷漫畫集》《豐子愷散文精品集》共計56種全部出版完畢,《豐子愷談藝錄》的首二種《音樂與人生》《繪畫與文學》也陸續出版。
作為一個在童書研究、出版領域都頗有造詣的編輯,眉睫認為,豐子愷在兒童文學方面的成就沒有得到應有的重視,為此,他提出出版《豐子愷兒童文學全集》。在通讀《豐子愷文集》后,眉睫將豐子愷寫兒童生活、寫給兒童閱讀的作品分為三大類:兒童藝術故事類、童話類、兒童散文類。其中,兒童故事包括《音樂故事》《少年美術故事》。童話則包括豐子愷生前出版的《博士見鬼》《小鈔票歷險記》等。“兒童散文的編選難度較大,需要仔細將每篇散文過目,認為小學生能夠讀懂,確實是寫兒童的才能納入”。在設計、制作《豐子愷兒童文學全集》時,眉睫邀請著名裝幀設計家吳光前擔任總設計師,從版本的擇取、版式設計、封面設計、內文配圖的找尋,到紙張選取,都精心選擇。2014年初,根據陳建軍提供的一些最新發現成果,又增補了幾萬字,海豚社推出了七卷本《豐子愷兒童文學全集》的最新版和三卷本的精裝典藏版。在《豐子愷兒童文學全集》的基礎上,眉睫正在撰寫《豐子愷兒童文學傳論》一書,呈現豐子愷的童心藝術世界。此外,眉睫關于豐子愷的研究著作《豐子愷札記》也已出版。對于豐子愷的兒童文學成就,與豐子愷同時代的文學家凌叔華曾在《文學里的兒童》中評價說:“近代中國慢慢也有一些描寫兒童好的作品了。如豐子愷、老舍、張天翼、葉紹鈞諸先生都曾為之努力過,努力最大而成績也多的算是豐子愷先生。他為兒童寫了不少有用的書,如《少年美術故事》之類,他的寫法非常圓潤自然。”陳星認為,郁達夫對豐子愷的評價比較貼切:“冰心對兒童的愛是一種泛愛,是理想層面的,豐子愷對兒童的愛是一種體貼入微、無微不至的愛,是具體到兒童的行為和情節當中的愛。”豐子愷在創作中把自己也當成一個兒童了,他在這樣的氛圍中所創作出來的兒童繪畫作品、文學作品,使兒童閱讀起來覺得寫的就是自己的親身體驗。
對版本的重視是海豚社的出版特色。以《豐子愷散文精品集》為例,除了兩冊“集外佚文”是特色外,尊重初版本、尊重作者目錄手稿、突出單行本的特色也得到了很好的體現。眉睫表示,豐子愷的散文生前以“緣緣堂隨筆”著稱,但以此名義問世的只有《緣緣堂隨筆》《緣緣堂續筆》。作者晚年手訂《緣緣堂再筆》《緣緣堂新筆》的目錄,但從未出過單行本,根據手稿目錄,海豚社第一次推出了單行本。
在出版豐子愷作品的過程中,眉睫感慨“豐子愷的世界好大,漫畫、散文,藝術教育、翻譯,他的每一個世界都值得我們進行挖掘”。眉睫稱,俞曉群是出版界“重新發現豐子愷”第一人,也是近幾年“豐子愷熱”的直接發動者,“也必須是類似俞曉群先生這樣的豐子愷迷,才能真正重新發現豐子愷”。
據了解,《豐子愷全集》整理工作的階段性成果,也受到了海外的關注。豐子愷的《緣緣堂隨筆》早在上世紀三十年代就已經譯介到了境外和港臺地區。《豐子愷兒童漫畫選集》《豐子愷兒童文學全集》《緣緣堂書叢》等都紛紛向港臺輸出了版權。在2015年的意大利博洛尼亞國際童書書展、北京國際書展上,《影印版豐子愷漫畫集》《緣緣堂書叢》受到了日本、韓國、泰國等國家出版商的重視,《豐子愷兒童文學全集》已經賣給日報僑報社推出日文版。
“子愷漫畫”風行一時
目前圖書市場上,有不少豐子愷漫畫的版本同時面世。為了體現豐子愷漫畫的藝術真味,原汁原味地將豐子愷漫畫藝術展現給讀者,海豚社將豐子愷生前編定的漫畫集,直接拿當年的原書來制版,形成了海豚社版、吳浩然主編的《影印版豐子愷漫畫集》。藝術理論藝術雜著卷的分卷主編劉晨整理的豐子愷散佚的藝術隨筆與陳建軍教授發現的佚文,編成兩厚冊《緣緣堂集外佚文》。
“子愷漫畫”風行一時,民國時就有不少人模仿,后來冒名者更多。豐子愷逝世以后,仿冒的贗品屢進拍賣場。眉睫說,“這導致豐子愷身后出現的漫畫作品真偽難辨,是否收入全集也就要慎之又慎了”。經過多次討論,專家們一致決定豐子愷漫畫的收錄范圍僅限豐子愷生前發表、編訂過的作品,私人收藏和親屬收藏作品并不收入。陳星解釋,這樣做是為了避免擾亂繪畫市場,引起人事紛爭。然而, “這直接導致有些明明我們已經確認是真跡的,卻因這個原則的限制,也只好割愛了。”眉睫說。
陳星認為,20世紀20年代,豐子愷漫畫的出現是一個另類。當時中國漫畫的主流是西方漫畫的諷刺、幽默、滑稽,尖刻反應社會現實。據陳星介紹,豐子愷漫畫的出現得益于一個個案,“他在日本遇到竹久夢二的漫畫,認為適合自己,回國就開始模仿創作”,竹久夢二的漫畫無論是對于日本漫畫界還是對于他自己而言,“都是一個獨特的現象”。那時日本的漫畫界與中國相似,主流是諷刺、幽默,更多的是日本式的滑稽。竹久夢二的漫畫創作是抒情的、記錄性的,附上比較有文學意味的題目,充滿了抒情色彩和人情味。后來,鄭振鐸把豐子愷的漫畫拿去發表時,自作主張為之取名“子愷漫畫”,豐子愷對自己的畫是否屬于漫畫“還不清晰”,但豐子愷在報刊上大量發表畫作,使得民眾認為他是著名的漫畫家。“但當時漫畫界的一些展覽和交流,豐子愷幾乎不參加。”陳星表示,具有中國傳統文化色彩的知識階層也喜歡豐子愷的漫畫,后來,畫家、美術評論家蔡若虹將豐子愷的漫畫定位為抒情漫畫,自此,豐子愷漫畫得到了來自漫畫界的認可。直到今天,無人可以否認他是漫畫家。
在陳星看來,隨著物質文明的提高,民眾在有更高的精神追求的時候,豐子愷會受到更多的追捧。在國內外舉辦的每一次豐子愷漫畫展覽會都會出乎意料地大受關注,此外,各類文化藝術獎項紛紛冠以豐子愷的名字:豐子愷兒童圖畫書獎、豐子愷漫畫大賽、子愷杯漫話大賽等。近兩年,粉刷在大街小巷的主流價值觀的宣傳畫,選擇了豐子愷漫畫,宣傳自然與人的和諧、保護環境、弘揚美德。陳星認為,空對空的教說性教育是一個效果很差的手段,用易于接受的漫畫形式來體會背后所宣傳的中國傳統文化,這將推動民眾真正了解、接近豐子愷。
陳星認為,豐子愷漫畫的獨特價值,并不在于他繪畫的筆觸、技巧有多高深,而在于他在繪畫中將書法的筆意、文學的修養、漫畫的功夫和對社會人生的觀察全部和諧地融合在一起。“這是后人所難以企及的。”陳星總結道。
開啟新研究時代
《豐子愷全集》的整理工作歷時五年,參與的專家們對豐子愷的研究卻已多年。其中,陳星主編研究豐子愷已達三十余年,吳浩然搜集豐子愷著作的原刊本在十年以上。其他各位編委也都訓練有素,準備充分。
眉睫表示,《豐子愷全集》將目前為止能夠發現的所有豐子愷作品全部收入,在整理《豐子愷全集》過程中,專家又陸陸續續發現了不少佚文;即將定稿之際,文學卷主編陳建軍又發來豐子愷小學時的一篇參賽作文。陳星指出,“資料的挖掘是永無止境的”,除了數十年來專家陸陸續續整理發現的文章,《豐子愷全集》還收錄了由書信收藏者、拍賣行提供的書信,“經過甄別后收入”。
《豐子愷文集》共有7卷,其中藝術卷4卷、文學卷3卷。《豐子愷全集》共50卷,其中漫畫29卷,附卷1卷,文字類作品20卷,“比《豐子愷文集》增加了1/3的容量”。在《豐子愷全集》推出之前,《豐子愷文集》是豐子愷研究、閱讀、教學的底本,但它的內容“不足以反映豐子愷的全部”,《豐子愷全集》的出版,對于如何整體看待豐子愷、客觀評價豐子愷都有重要的價值。
以藝術理論與藝術雜著卷為例,新增的約1/3的內容有相當部分反映的是“五四”之后豐子愷對藝術教育的關注,可以豐富我們對中國“五四”以后藝術教育發展的把握,更清晰地看到那一代知識分子怎樣在艱難的時代環境中從事自己的工作。豐子愷在美育方面的提倡,將成為觀察中國美育發展的窗口。
陳星曾經開玩笑說,《豐子愷全集》出版后,“更多研究豐子愷的碩士、博士論文將推出”。對于豐子愷研究者、碩士、博士生來說,“占有了充分的資料后,就可以對豐子愷的歷史貢獻、文化地位進行重新的客觀評判”,陳星認為,“借助新的材料,可以對豐子愷在文學、藝術創作等方面的貢獻進行更加客觀和全面的評價,在豐富的資料基礎上,修正前人的發現”。
隨著《豐子愷全集》的推出,豐子愷研究將有一個新局面。陳星認為,新中國成立后,對于豐子愷的歷史研究大致可以分為三個階段:“文革”結束到20世紀90年代初是第一階段,少數的愛好者和研究者在搶救豐子愷的文獻,竭力推出豐子愷,推崇他的學術價值、文化價值。20世紀90年代,《豐子愷文集》的出版,開啟了豐子愷研究的第二階段,研究者們有大量材料可以進行分析研究。20多年中,豐子愷研究取得很大進步,海內外對豐子愷興趣逐年增長。隨著《豐子愷全集》的推出,豐子愷的研究將進入第三個階段,比較真實、客觀、扎實的研究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