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抑淼
人生有無相生,難易相成,一如光與影。有光便有影,然而這看似涇渭分明的界限實則如是與非、美與丑、大與小、有與無、親與疏般不斷變幻,難于絕對分清。
正月初一去廟里進香,寺廟在這種時節香火正盛,盡管下著豆大的雨,往來的人還是絡繹不絕。拜佛自然是要買香的,廟門口便有了一個出售香、蠟燈等禮佛用品的小佛堂。進去看看,實在擁擠。香按大小排成一排,明碼標價。外面下著雨,屋內的地便也濕漉漉的,不清爽,黏滯得讓人不禁郁悶。人聲嘈雜,爭搶著買香,必須要往大了買的人們,大概是怕香小了就承載不了欲望的重量,佛便不會答應他們的訴求吧。俗話說,眼前無俗物,身外即僧居。然而這陰雨連綿,決計是讓人難以身輕的。
神圣莊嚴如佛堂寺廟,其內也常充斥著凡夫俗子對功利的拜謁。佛家倡導眾生平等,戒嗔、戒癡、戒貪、戒色,也總免不了有人爭搶著買大的,免不了除夕夜到雍和宮搶頭香,只為一點可悲的欲望。話雖如此,但多少年來,廟宇內不總是這般,既充滿神圣又充滿流俗嗎?流俗豐富神圣,神圣普度流俗,實在難舍難分。
林徽因才美兼具,非假,但一些傳記的過度渲染,確是只將其人放在光環下了,使之光鮮亮麗得不像一個活生生的人。徐志摩、金岳霖、沈從文、林語堂建構之,頑皮可愛的錢鐘書偏偏來俏皮解構之,在《貓》中將上述一干人用諷刺、幽默、尖銳、挖苦的筆調,調侃得體無完膚,顏面掃地。何妨?光影交錯下才是有血有肉的人。
書中的俠士,替天行道之前先到山中學習戰略、拳術、刀法。要改變人生,先要與人生隔絕,使整個人生充滿光與影。若只想著替天行道,而不思戰略,充其量是個強出頭的莽夫;若只隱居修煉不問世事,則又少了兼濟天下之情懷,不足以稱為俠士。年少去闖蕩,年老做和尚,入世與出世,不過互為光影爾。
林清玄曾請一位剪影者剪一幅題為“黑暗”的剪影。剪影師傅只不過是用剪刀在黑紙上剪一小弦月和幾粒星星。剪影者說,真正的黑暗是沒有月亮和星星的,但如果沒有光明,黑暗便不成其為黑暗了。
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如此說來,難舍難分的光與影便是互為皮毛了。
【作者系湖北省荊門市龍泉中學嵐光文學社社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