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君
那天,一個同學打來電話,說是晚上要在“春蘭”酒店為一個從國外回來探親的同學接風,他馬上開車來接我。
我剛下樓,手機就響了,是母親。可我才按下接聽鍵,手機就沒電了,自動關了機。我想,母親每次來電話,總是絮叨些家長里短的瑣屑事兒,沒什么要緊的,過后我再打給她就是了。這樣想著,便順手將手機裝進了挎包。

同學相見,總有說不完的話,觥籌交錯間不知不覺過了十二點。走出酒樓時,我不由得打了個寒噤,一邊在清冷的寒風里和同學道別,一邊擔心著能否打得著出租車。這時,恰好青兒說,她老公出差了,讓我和她作伴。
來到青兒的家,已近一點,我早已困得睜不開眼睛,顧不得洗漱,徑直走進青兒的臥室,躺倒就睡。當我再次睜開眼睛時,明晃晃的陽光已爬上了簾幔。
青兒仍在酣睡之中,我下床后給她留了張字條,就悄悄離開了。
下了樓,才看見滿街的雪,走在路上時腳下直打滑。我招手叫過一輛“的士”,弓身鉆了進去。路過新華大街時,堵車堵得厲害,透過車窗,我隱約看見前面路口圍著一群人,個個伸長脖子,仿佛在圍觀什么似的。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司機師傅回頭招呼我一聲,就下車了。
不大會兒,師傅回來了,他說,尋人的,是一個鄉(xiāng)下女人,手里還舉著一張照片。說完,師傅抬頭瞅了我一眼,緊接著,他又猛地抬起頭來盯著我看,然后二話不說,扯起我的胳膊就往前面的人群跑。我們跑到路口時,人群已陸續(xù)散去,一個警察架著一個花白頭發(fā)的女人,從我們身邊一閃而過。
然而,當那只紫蘿卜一樣紅腫皸裂的手里舉著的照片滑過我眼角時,我的心仿佛地上被眾人踩踏的積雪,瞬間一片狼藉:母親……
母親也猛地回過頭來,拼命掙脫著警察的手,朝我奔來。
回到家,我拿了干凈的衣服和鞋給母親換上,并嗔怪她說:“您怎么……”母親說:“我撥通你的手機后,剛要說話,突然聽見一聲刺耳的汽車喇叭聲,接著就關機,以后就不通了,我以為……”母親一字一頓地接著說,“我連夜趕到城里,可是敲了半天,你的門沒人應,我走遍了小城,也打聽不到你的消息……”
母親一邊不停地擦拭著臉上的淚水,一邊把手里的照片重新放到包里。
這事之后,每次接到母親的電話,我總是在第一時間接聽或回復,哪怕我正忙著弄報表,哪怕我正給領導匯報工作,哪怕迎著白眼和猜疑跟人借手機。因為我知道,一個未接來電上懸掛著的,是母親牽掛和擔憂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