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晴
石碼村鎮狗不少,有一半以上是流浪狗,另一些是寵物狗。一般來說,看外貌就能辨別狗的“陣營”。
毛梳得整整齊齊,養得油光水亮,有項圈、腳爪環、鏈子的,不必說,是寵物狗。可也有那么一兩位特立獨行的狗先生,吃膩了肥肉精糧,雖然脖子上掛著個圈子,卻總愛沖到街上撿野食,交“野蠻女友”,半夜打群架,闖野地,來去瀟灑,好不痛快。那些毛又亂又臟,看著面生,精瘦機警的,八成是流浪狗。這些狗或拉幫結伙,或獨來獨往,總是扮演著地痞混混或孤膽俠盜的角色,這是風光的流浪狗;在陽光底下打蔫兒,不分人畜一律膽怯退避,瘦得病懨懨的,翻垃圾搗鼓殘羹剩飯都只能排在隊尾的,這是落魄的流浪狗。它們有的以前嬌生慣養現在被主人遺棄,一扔進弱肉強食的流浪狗世界便爭不到食;有的是地位低的流浪狗的孩子,生來命賤,爭不到好食;有的先天或后天有殘疾;還有一類是曾[經風光過的“混混頭子”,老了不中用了,被內訌、外敵淘汰下來,失勢了,只能在夾縫中茍延殘喘。當然,有的汽修店養的狗一身油污,看上去比流浪狗還流浪狗;有些寵物狗溜到外面“偷漢子”“偷老婆”,和流浪狗在沙堆、泥堆、狗堆里廝混,立馬裝成“偽流浪狗”一只。不論什么角色,它們都能在狗群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城市規劃絲毫限制不了狗群勢力范圍的變化。一個狗群領地橫跨兩市甚至橫跨兩省也沒人管,而換成人類,在村子里蓋房開店稍微一占道便招來詬病。
人類生活對狗群最大的影響大概就是肉鋪。固定的狗群團伙(一般來說,領導層里會有幾只寵物狗,它們有固定居住地,以它們為頭目的狗群勢力范圍也固定在周圍大片地區)有時會為了肉食資源擴充地盤或“遷都”或“舉國遠征”,甚至分裂和易主(寵物狗吃飽了主人的狗食,可集團中的流浪狗要到老遠的地方“遠征”,不爽了,麻煩!流浪狗就會分出一派到肉鋪子“資源中心”發展,建立另一個相對較固定的團伙)。肉鋪子搬走后,這個相對固定的團伙便成為流竄勢力(在流浪狗團伙中很常見,哪兒爽去哪兒玩,十分自由),有的會再度回到原來的地區,有的就近找個團伙合并,有的干脆就地解散,各自謀生。
那些流竄團伙的成員總是變來變去,偶爾有幾只當地寵物狗貪玩跑個龍套,它們大部分時候都是臟兮兮、亂哄哄的一伙流浪狗。一支流竄團伙可以幾天就變成很大的一群,十幾只,二十幾只,后幾天又銳減到三四只。這些狗群很靈活,到一個新地方“入鄉隨俗”迅速組合,離別也干脆利落、毫不在乎。一群分裂成幾群爭地搶食是常有的事,特別是在鄉村野地、菜市場附近、城郊荒草叢里狺狺狂吠,張牙舞爪。中小型狗打群架總是毫無章法地扭在一起N多分鐘難解難分,每只暴走起來都像四腿裝了V8發動機一樣快。大型狗對陣中小型狗毫無壓力,體重優勢,一撲可致命(狗會節制,我很少看見被咬死的狗)。打架時都豎毛齜牙比兇斗狠,不用板磚不用刀子,只有狂吠和撕咬——瘋狂、酣暢淋漓的狗戰!打完后如果有需要合作的事,又彼此親密團結,仿佛尾巴一搖泯恩仇。當然大仇要回頭算賬的,這就要看“當事狗”是什么思維模式了,大部分戰斗只要一方露出肚皮認輸,贏家就會接受輸家的臣服。
每次看見流浪狗從馬路邊或墻根悄悄走過時,我都會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它們是找食還是散步?或許去幽會?有一些狗,見多了便成了熟“人”,你善待它,它就會對你搖尾巴。我眼熟的有三只大型犬:其中一只雜種狼狗,外觀略像“德牧”,老在羅錦橋榕樹下的肉鋪旁轉悠,它幾乎沒有對誰狂吠過,很安靜,也不咬人,只撿豬肉末兒吃。另一只是身上長花紋的大壯狗,外形類似圣伯納犬,總在我放學路上的一個書店前跑過,還到手機店前的空地去嗅自行車,它很低調,不咬也不叫。第三只大狗像一只黑毛狼,不過小一號,總出現在綠化帶附近,很多人都躲著它,不過有一些二三年級的小學生和它玩卻啥事也沒有。我第一次見到大黑狗時它與我對峙了幾秒,退到了樹叢后,大概是怕生;第二次它很平靜,只看了我幾秒就去看別人,沒有迅速閃開;第三次它對我輕輕搖了搖尾巴,此后就再也沒見過它,不知是不是狗販子或其他什么人“謀害”了它。
狗販子猖獗的時期我真替這些狗擔心,可現在我還能看見那些渾身臟兮兮的流浪狗們頑強地穿梭在街頭巷尾。顯然,不管是居民的驅趕還是狗販子的捕殺,都無法毀滅它們生生不息的小世界。
佳作點評
狗的世界與人的世界何其相似,這些小動物們有情有義,有喜怒哀樂,有恩愛爭斗,有組織、有分裂。小作者用幽默風趣的筆觸將狗的世界描摹得生動立體,如同人的社會組織。可見,小作者是愛狗的,曾仔細地觀察過它們,認真地體會過它們的情感世界。這樣一群有血有肉的精靈,它們的生命必然會生生不息。但愿人人都能尊重身邊的每一個生命,即使它們是弱小的流浪動物。
(楊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