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羨余的角度分析程度副詞連用

摘 要：本文以藺磺、郭妹慧界定的程度副詞為基礎，對北大語料庫中的程度副詞連用現象進行窮盡性的考察。從羨余的角度把程度副詞連用分為同指式羨余和重復式羨余兩種形式，并且對程度副詞連用的羨余現象進行解釋，認為主觀性表達和象似性規律是程度副詞羨余的原因。

關鍵詞：程度副詞連用 羨余

一、羨余的相關理論

（一）羨余的來源

語言的羨余來自于信息論。申農在1948年建立了信息論，并提出了“羨余”這一概念。羨余信息超出了在信息傳遞中所需要的最少量的那一部分信息。信息論認為在人們日常交際中存在著信息發送和接受這兩個過程。發話人可以看作“信息源”，聽話人可以看作“信息歸宿”，簡稱“信宿”。“信息源”通過一定的“信道”發出信息，然后“信宿”接受信息。整個過程形成一個通信系統。

由于在信息傳遞過程中會受到噪音的影響，信息會損耗。如果只傳遞最好所需信息量，信息接受者在解碼的過程中會遇到困難，甚至解碼錯誤，影響交際效果。

（二）羨余的定義

語言的羨余又叫羨余信息、羨余現象。羨余現象是指漢語中某些詞匯成分或句法成分只有語言形式沒有語義內容或者重復表達意義的現象。換句話說就是意義內容和語言形式的不對稱現象，語言形式大于語義內容，語言形式沒有語義內容或是幾個語言形式表達同一內容。

二、從羨余角度分析程度副詞連用

潘先軍（2012）把羨余分為兩類：狹義的羨余和廣義的羨余。狹義的羨余是指不含表義成分的羨余，既沒有概念意義，也沒有語法意義；廣義的羨余指含重復表義成分的羨余。本文研究的程度副詞連用現象的羨余屬于廣義的羨余。我們把本文的羨余分為同指式羨余、蘊含式羨余和重復性羨余。

（一）同指式羨余

同指是兩個或兩個以上語言成分所表達的語義是統一的，這些語言成分是并列。

1.高量程度副詞+高量程度副詞

（1）“態度上應該沒有什么，但是演過幾個香港的娛樂片，覺得沒有辦法太過于認真。

（2）在每日能寫萬言的有些中國作家眼中看來，他的這種緩慢小心的寫法似乎太過分謹慎。

（3）古至今，越是被稱為下里巴人的藝術，越具大眾性，也越久盛不衰，更越有走向世界的天生優勢。

（4）他不僅技術好，活干得漂亮，而且人很熱情，非常關心人，對我這個孩子更格外喜歡。

（5）只靠你們全家人照看新館和舊館，挺夠忙吧？

（6）她愛自己的六個兒子，更十分喜愛女兒安娜。

（7）她提著籃子去找她。要是他先把雞蛋拿走，下次見面時再付錢，那就更夠意思了。

（8）而在全國地方審計機關隊伍中，一專多能的高層次、復合型人才更相當缺乏。（完）

（9）如果能再分散點，就更好了?；ヂ摼W企業也許該做點大膽嘗試，更極端些講，就是股東全是“散戶”。

（10）叼著這種煙打橋牌，更頗具紳士派頭。

（11）這更太愚蠢，要躲，又怎么能躲過我這個要職司宴官呢？

（12）這在任何時候都是顯著的，這時更特別顯著。

（13）白茹越著急，他的日記越特別長，好像他要記的事專和她找岔子一樣。

（14）高太太給了她許多錢，天天鼓勵她多買點衣服鞋襪，因為嫁妝越多，就越夠氣派，男家方面，也越發尊重她。

高量程度副詞和高量程度副連用羨余的語義分析如下：

如圖1所示，我們默認右邊為正方向，左邊為負方向。根據方向性考察法，即從方向性上定義量的增減變化。在確定計量基點的基礎上，向正方向的變化通常被認為是增量，向負方向的變化被認為是減量。如圖1，A作為計量基點，代表著高量級的兩個程度副詞在量軸上所占的位置（由于量級是同級，所以兩個程度副詞重合于A）。B代表著著兩個程度副詞組合后在量軸上所占的位置。通過圖1，我們可以清楚高量程度副詞和高量程度副詞這種同指式羨余使B相對于A更靠近正方向，并且向正無窮的方向移動。陰影代表著量整合后的值域。

2.低量相對程度副詞+低量相對程度副詞

（15）不同的是，?？谙x兼具背神經索和腹神經索，這顯示它比古蟲動物門稍略進步些，從而更靠近“第二步”中的半索動物。

（16）他們身體稍微有點不舒服或者住院，都會比公司掙100萬、賠1000萬更讓我掛心。

（17）從他這問話中，可以見他略有點羨慕的神氣。

（18）她的眼睛略微有點塌進，很自然地望著四鳳。

（19）從他這問話中，可以見他略略有點羨慕的神氣。

高量程度副詞和高量程度副連用羨余的語義分析如下：

如圖2，A作為計量基點，代表著高量級的兩個程度副詞在量軸上所占的位置（由于量級是同級，所以兩個程度副詞的基點重合于A）。B代表著著兩個程度副詞組合后在量軸上的位置。通過圖2，我們可以看到高量程度副詞和高量程度副詞這種同指式羨余使B相對于A計量方更靠近負方向，并且向負無窮的方向移動。陰影代表著程度副詞連用后量整合后的值域。

（二）重復式羨余

重復式羨余就是同一個語言成分連用所用。據統計，程度副詞連用同指式羨余情況具體例子如下：

（20）因為畢業典禮結束了一個時代，一個最最美好的、無憂無慮的時代。

（21）中國現在的搖滾已經非常非常落后了，所以，所有成功的搖滾樂你都不用太關注。

（22）那天早上4點鐘，海面上特別特別的平靜，我們租的輪渡，后面跟了一隊帶著蠟燭的小船……

（23）最先認為斯萬是一位從不涉足社交的資產者，后來又認為他是巴黎頂頂時髦的人物。

（24）他再次說起此地的空氣有[多么多么]的好，還說自從買了這個店，他就一直很健康，只是他弄不明白，他的助手為什么總是在這里呆不長？

（25）那么什么叫，中國文化更更注重下面那兩點，一個是氣，一個是神。

（26）他的那個彈跳也是相當相當出色。

（27）為了不使妻子兒女牽掛，馮軍每次來信都把西藏說很很美。

（28）蔣巍說：“書中的許多人物，歷史把他們的命運搞成一團亂麻，代價已經夠夠重的了。

（29）我絕對絕對不會認為老人家有對不起我的地方。

（30）在實際應用中，只要研究的空間范圍足夠小，被考察的物體比起該空間范圍更加更加小，就可以把它們作為“局部系”來對待。

重復式羨余的語義關系使組合整體式各成分語義的累加。

三、羨余產生的原因

（一）羨余是主觀性的表現

沈家煊（2001）認為，在話語中多多少少的總是含有說話人自己的成分，也就是說，主觀性是語言中的一種特性：說話人在說出一段話的時候同時表現在自己對這段話的感情、立場、態度，從而使在話語中留下自己的印記。而語言的“主觀性”主要集中在三方面：說話人的視角、說話人的情感和說話人的認識。主觀性的三者并不是截然分開的。我們注意到程度副詞連用羨余的主觀性主要表現在“說話人的情感上”。

（31）只靠你們全家人照看新館和舊館，挺夠忙吧？

例（31）中“挺”和“夠”連用都是表示程度較高的程度副詞，兩個詞語連用增加了“忙”的程度，也表現出說話人對于“全家人既要照看新館又要照看舊館，十分忙碌”的同情。

（二）羨余體現象似性規律，是象似性規律類推的結果

經濟性原則使語言形式變得簡練，而形式與意義之間的對應關系使形式保持者思維的某種初始狀態。人們的思維凝結的語言形式，總體上是嚴謹、簡練的，但局部卻存在重復、模糊的情況，經過概念化形成的意義保留了這種狀況，表達意義的語言形式相應地也采用類似的方式，羨余現象就是這類情況之一。從認知上說，也是象似性動因的結果。認知語言學提出了三條相似性原則：順序原則、距離原則、數量原則。距離相似性認為，功能上、概念上和認知上距離近的，形式上的距離也近；數量相似性認為：意義越多，越不容易預計，意義越重要，形式就越多。

現代漢語中，語言系統已趨完備的前提下，省力原則成為主導。但省力或羨余都要遵循語言最基本的原則，那就是交流要暢達。語言是交際工具，保證交際目的的實現是其基本功用，省力原則必須考慮到交流的雙方，省力原則相對信息的發出者來說是不要啰嗦，表達出意思即可，而對信息的接受者來說，必須理解接收到的信息，按照信息要求作出相應的反應，如果這個過程完成得很順暢，交際即達到目的，省力原則自然發揮了省力效果。交際往往不是在這樣的理想狀況進行的，這時需要根據情況對傳遞同樣信息的語言形式加大投入量，直到交際完成，這就是羨余現象的基礎。省力或經濟本身并不是目的，它是具體境況下實現交際的手段，它與羨余為對立的原則或現象。

（32）鄧裕強：家庭、親人確實是最重要的，這是我的理解。我小時候比較叛逆，經歷了很多事情之后，深深感覺到家人、親人才是最重要的。他們身體稍微有點不舒服或者住院，都會比公司掙100萬、賠1000萬更讓我掛心。

通過說話人使用“稍微有點”讓聽話人更加明白“不舒服”的程度，理解對于說話人而言家庭、親人比在公司賺多少錢重要的多。從信息傳遞的角度考察，羨余信息首先有利于信息接受者的理解，能幫助接受者更準確地解碼。

參考文獻：

[1]潘先軍.現代漢語羨余現象研究[M].北京：北京語言大學出版

社，2012.

[2]易萍萍2005“羨余”修辭功用論——羨余屬性論析[J].求索，

（9）.

（趙新法 上海師范大學對外漢語學院 2002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