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浩男
摘? 要:鄉村生產方式在當代市場經濟與信息技術的沖擊下,逐漸從單一小農生產鏈條向多元化拓展,鄉村文明納入新的元素,作為鄉土文學的傳統題材,也隨之隱失,本文正是對這種“題材演變”進行評析,并對鄉土文學的發展趨勢展開規律審視。
關鍵詞:蒙昧;城鄉交融;敘述危機;反危機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5)-08--02
一、城鄉文明形態的更變與鄉土文學敘述題材的變化
1.1“鄉村的城市化”與 “城市的鄉村化”
以傳統小農經濟作為經濟基礎的鄉村,實現自給自足。數字化、信息化、機械化的席卷,提高了生產力水平,單一的鄉村傳統生產方式瀕臨破碎,導致勞動主體失望于傳統生產方式,新生代的生活元素又更新著鄉村僵化的、根深蒂固的思維模式,鄉村意識形態自然漸趨城市認同感,這可以看做是一種階級的妥協與軟弱,妥協的結果很可能是自我素養的提升,這就又具有一種在認同中的反認同的把握。流動主體渴望擺脫固有的鄉村形態,剝削資本與雇傭工人的對象由城市向鄉村滲透的現象也即隨之而來。作為鄉土文學的主要題材,鄉村勞動主體漸趨流入城市,傳統的生活方式、生產方式遭到破壞,鄉村文明失去載體,鄉村的城市化傾向遍及。輸出的勞動主體轉而成為城市中數量龐大的基層勞動者,非傳統城市勞動力成為不可忽視的城市勞動群體,醫療、住房、教育等也開始向城市遷徙,城市的鄉村化現象已然明顯。這是一個時代社會經濟發展的必然,盡管規模之宏大是前所未有的,但是兩種似乎對立的事物生存在同一空間內,對立乃是初始狀態,究其根本而衍生出的相互交換甚至融合,才是順乎天道的,這也正是兩種事物存在的動力所在,在存在中,各自都由于得到了最高層次的反證而達到新的自覺。城鄉交融,縱而觀之,是鄉村勞動主體從在鄉村自足到在城市自足的過程;是城市思想上層建筑向鄉村漫延、資本生產擴充勞動力的過程;更是上世紀工業文明的沖擊向當代延續的過程。對于文學創作來說,整個傳統的文學題材的更新成為一種無聲的筆觸,一切先聲準備就緒,鄉土文學的變革悄然而至。
1.2不自知向自知的轉化,“自在”向“不自在“的轉化
當代社會環境下,人性本于自然、歸于自然的狀態都已經不起打磨,更多的是快節奏物質追求下欲望的跌失與苦悶。對于文學敘事來說,這是一個自然狀態隱失、現代主義歸來的時代,殘雪筆下的精神變異者和受害者,《阿梅在一個太陽天里的愁思》遍是墨色的世界與神智的恐慌、阿梅與周圍環境的敵視、冷漠;劉震云對于人性扭曲、欲望心理的揭示與批判。八十年代文學變革中的這種新起的批判來自于新起的異化,隨之而起的批判也將成為一種敘述常態,造成一種對于異化與批判主題的感覺適應以及審美疲勞,當批判也成為一種習慣,那么犀利刻毒的文字將不再如初般振聾發聵,久而久之,作家對于現實的變異,恐怕連批判都懶于入手了,也即“批判文學”的退潮。這實在比八十年代更遠離了人性之本然。如果說當代的政治經濟環境催生出的物競天擇的生存法則帶給人的荒誕感使社會具有了后現代色彩,那么原始的、自然地、蒙昧狀態的隱失則是這個社會最明顯的狀態。蒙昧狀態的原始與自然感覺,很容易鑄造雅觀,而詩化、散文化小說相比之下就突顯出呈現這種雅觀的作用來,敘述對象所表現出來的也將是一種人生的不自知狀態。廢名筆下的少女、菜園、屋舍、竹林,當平凡的人被置于平凡的事之中,再華美的修飾與陪襯都無法掩飾文本本身所發散出來的蒙昧的風土人情,然而這些主人公們也并不覺得自己是這個環境中的客觀獨立存在,反倒言談舉止都與環境貌離神合,桃園(《桃園》)之內,小橋(《橋》)之畔,“這里邊常出現的是老人,少女與小孩。這些人與其說是本然的,無寧說是當然的人物……都覺得互相親近,互相和解。”①廢名的敘事對象與文本中環境的融合乃是蒙昧與不自知的展現,這種文風顯然感染了沈從文, ‘湘西代表著健康、完美的人性,是一種‘優美、健康、自然,而又不悖乎人性的人生形式。”②筆下所有鄉下人的行徑都會在這里得到個體身份的認同,沈從文的可貴之處在于他將一切都納入大悲憫與大同情下的文化審視的范疇,對于世俗萬惡捆綁的抗爭和生命的解放無所謂道德與否,而是轉而用此去揭開一種對人性自然、生命的自在狀態的宣揚。蒙昧狀態發展到當代時在文本中的隱失與轉型,一切蒙昧都將被“啟蒙”,自在的生命狀態會被爭取生存的浪潮而沖洗的不自在,不自知的生活狀態也會被現實的屢屢撞擊捶打的自知起來。蒙昧狀態的隱失也意味著以原初傳統意識作為傳播手段的封建迷信所帶來的一系列地方行為習慣的淡化,正如陳忠實的《白鹿原》,“它沒有完全回避以‘傳統文化支撐的個人、家族、村落,在現代觀念、制度的包圍、沖擊之下出現破裂與潰敗的命運的揭示。”③發展到當下,鄉村人所受的壓力展現出由當時的封建思想毒害、階級壓迫轉成了來自經濟的壓迫的形態,丁玲的《太陽照在桑干河上》就是凸顯著階級關系,而諸如此類的“斗爭式”的文本,在當下的鄉土文學作品中,已然難見。鄉村生活形態發生了轉變,文學的整體敘述內容也自然要加以更變和補充,只有認清關于城鄉文明形態的更變與鄉土文學敘事題材的變化,并在變化中找到潛伏的敘述內容,鄉土文學才會栩栩如生,才會避免文體危機,博得生存的空間和余地。
二、鄉土文學敘述危機的反危機把握即敘述走勢的審視
一直以來,鄉村文明與城市文明在文學敘述上,都聚焦在對物質生產潮流的無限擴張時期城鄉文明形態差異的關照。如前文所述的各類現象生發出新的寫作傾向,鄉村勞動主體的城市遷移與城鄉交融,導致傳統鄉土文學的主要敘述對象的流失,也即作家將要把筆觸落到留在鄉村的非傳統勞動主體身上,在母系氏族時期,這些“非勞動主體”又顯然是當時的主體,而在當下,就文學的敘述對象而言,這正是傳統鄉村敘述中的“非對象”的“對象化”傾向,以及“傳統鄉村主體”的“城市遷移化”趨勢,在鄉村生活形態發展到特定程度之際,催生出類乎逆城市化的“逆鄉村”形態與沾染時代特征的“文明的氏族性回歸”。 除此之外,在城鄉交融中,城市人和鄉村人都吸收了彼此的、前所未有的習慣和特征,進而促成了國民在行為習慣以及城鄉文化形態上的進步,農民階級和工人階級的大規模接觸,正是歷史發展洪流中階級距離拉近的共產主義“零”階級趨向。如果說“鄉村的城市化”與 “城市的鄉村化”是一個宏大的歷史過程,那么對于鄉村文明崩潰的經過的刻畫也是鄉土文學作品一貫缺失的。這一經過本身又是一個“圍城”,鄉村人帶著蒙昧來到城市,吸收了城市的多元文化,在返鄉時便不再一如當初的蒙昧,由于不安于鄉村的生活模式,他們再一次來到城市,在階級屬性和本土回歸的被迫驅使下,他們又要回到鄉村,循環往復,便造成淳樸鄉土風情的不斷“外化”,這與其說不得已的,無寧說是規律的。在縱觀城鄉形態及鄉土文學敘述走勢的一系列更變之后,作家與評論家所要敏銳察覺的應是如何把這些變化捕捉、落實成文本,而不應視之為一種敘述方向的隱失乃至文學類別的衰落,這確是一種在“敘述危機”中的“反危機”把握。 也是對鄉土文學在一種顛覆的、解構式的后現代主義視角之下的審視。
參考文獻:
[1]周作人:《桃園跋》,周作人著、止庵校訂《周作人自編文集 · 苦雨齋序跋文》,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第104—105頁。
[2]沈從文:《習作選集代序》,《沈從文選集》第5卷,四川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第231頁。
[3]洪子誠:《中國當代文學史》,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年6月第2版,第350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