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北去來辭》是林白在2013年出版的一部長篇小說。是作者創作生涯一次特別的整合與總結。林白各個小說之間存在著明顯的互文性傾向。本文試從“互文性”這一視閾出發,聯系林白之前創作的其他作品,對《北去來辭》的文本意蘊作一個較為細致的解讀。
關鍵詞:林白;北去來辭;互文性
作者簡介:張語婷(1989.6-),女,重慶人,四川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2013級研究生,研究方向:現當代文學。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5)-30-0-02
《北去來辭》是林白在2013年出版的一部長篇小說。小說的容量很大,幾乎涵蓋了作者之前所創作小說的主題內容,并與之前的小說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可以說,是作者創作生涯一次特別的整合與總結。在這部小說里,可以讀到作者之前創作的小說,如《一個人的戰爭》、《說吧,房間》、《守望空心歲月》、《婦女閑聊錄》等里的熟悉的人物和故事場景。林白各個小說之間存在著明顯的互文性傾向。互文性這一概念,是二十世紀60年代法國符號學家克里斯蒂娃首先提出。它的基本含義是一個文本在另一個文本中的出現和轉換。即“任何文本的構成都是一些引文的拼接,任何文本都是對另一個文本的吸收和轉換?!盵1]本文試從“互文性”這一視閾出發,聯系林白之前創作的其他作品,對《北去來辭》的文本意蘊作一個較為細致的解讀。同時通過這種對讀,梳理出林白這一路走來斑斕而連貫的創作圖景。
一、逃離與返回
“逃離”是現代作家書寫的一個主題。尤其是在描寫女性,或在女作家那里體現得比較充分。從“娜拉出走”后,中國現代女性從封建的藩籬中走出,開始審視并以這樣的“逃離”的方式尋找自我的人生。有對故鄉,也有對婚姻世俗等的逃離。如蕭紅從故鄉呼蘭河逃離到哈爾濱,為了逃避封建包辦婚姻。虹影也在自己的文章中寫到:“記不清從幾歲開始,我發誓要離開那個出生的山城?”[2]《北去來辭》的主人公海紅,從廣西邊遠的一個縣城一路逃離到了北京。在《一個人的戰爭》中的林多米也是這樣一個的逃跑分子?!岸嗝资且粋€逃跑主義者。”[3]林多米可以說是海紅的少女時代。在林白的眾多文本中,親情是缺席的,與母親的關系是冷漠的,對故鄉的情愫也是疏離的。林白寫到,80年代的青年“每個人臉上都有一種恍惚的夢幻神情,他們像一群騰空的人——雙腳是不沾地的。他們對故鄉視而不見”[4]海紅正是那個年代的產兒。在《北去來辭》和《一個人的戰爭》里都有寫到即使是春節也不回家。喜歡在一個離家遠的陌生城市,可以不去顧及親情的來往。
在林白這里,不僅是對故鄉的逃離,對待婚姻也是如此。對于婚姻,海紅認為“突兀的婚姻也像是這股瘋狂氣息的一部分?!盵5]在她的另一部長篇小說《說吧,房間》里也有對這樣的婚姻關系的描述。在那時候的多米看來,婚姻意味著“嫁一個男人,生一個孩子,一切就定型了。本來是一汪水,流來流去,任何一個點都可以發光,定型就意味著被裝進了容器里,各種形狀各異的瓶子,不管什么樣的瓶子,結果都是一樣的,那就是永遠不能流動了[6]所以無論是多米還是海紅,在對待婚姻關系上,內心總是抵觸。在《北去來辭》“你是安娜,或者愛瑪”一節中,海紅從平淡乏味的婚姻生活下釋放出來,和一個叫瞿湛洋的男子嘗試了另一種的愛情。然而她莽撞的同時又是清醒的,她知道這樣的關系并不長久,頓悟到激情并不是愛情。海紅在現實的重壓下,開始剖析自己:“你的自我沒有得到的關注,于是就把自己封閉起來了。”“多年以后你才明白,為什么會缺乏現實感,因為狹窄。因為內心綿弱。因為不愿自我承擔?!盵7]所以她選擇去面對這個世界,返回這個世界?!侗比磙o》最后,她回到了道良的身邊,同時愛上了自我房間以外的田野與鄉村。又再次回到了她的故鄉,她的沙街。
二、鄉野與城市
“鄉下的地丟荒了?!薄侗比磙o》寫到了當下破落的鄉村,是現實的直觀取景。如今的農村是年輕人都出門務工,林白以冷靜客觀的筆刻畫道,“如果家里沒有老人,這家的地必是要荒掉的。”[8]從《萬物花開》開始,林白就把寫作的筆觸伸向了更廣袤的鄉野大地?!度f物花開》《婦女閑聊錄》是這方面的代表作?!侗比磙o》由兩條主線構成。除了海紅代表的知識分子自我精神歷程的審視,還有銀禾所代表的農村生活情態的展現。銀禾正是對應了《婦女閑聊錄》里的木珍。她們都來自湖北王榨鄉,是典型的農村婦女形象。兩部小說之間,具有明顯的互文關系。在呈現農村人倫風俗上,兩者所提供的素材幾乎是相同的,如“三順有了相好”,誰和誰又私混在一塊了,都是農村粗野的生活方式。不同的是《婦女閑聊錄》是以木珍為敘述主體,以第一人稱的口吻在敘述。而在《北去來辭》里則是以一種全知的視角,以銀禾給別人講故事的方式把這些原生態的素材呈現出來。并通過背后真正敘述者的聲音,補充關于這一片鄉野的敘事。在這時,可以看作是林白對自己曾受爭議的“口訴實錄式”的文學形式作了一次修補。如果在《婦女閑聊錄》里是自白地再現,不帶任何感情,不作任何評價,那么在《北去來辭》里,她惋嘆到:“那個恬靜的鄉村,幾千年的桃花源,那個在煙雨迷蒙中像水墨畫、桃花花瓣繽紛落在江面上、豬犬雞鳴怡然于道的地方,它早就塌掉了。”[9]
此外,林白還把底層生存空間從農村擴展到了城市。隨著當下社會的轉型,構建城鄉一體化的進程中,農村人的空間漸漸擴展到了城市。林白也把觸角投向了一個龐大的社會群體。從農村來城市打拼的“女工”。她們的特點是低齡化,一般小學畢業以后就輟學,然后去沿海城市的各種工廠里打工。《北去來辭》里的雨喜,是銀禾的女兒,小學畢業先是到深圳務工,然后被騙到新疆去摘棉花,險些被拐賣。后回來到富士康上班,因為事務繁重,又去網吧當網管,網戀,早孕,成為代孕媽媽。城市是慌亂著的,史道良說道“這個時代價值觀混亂極了,混亂極了?!盵10]在《北去來辭》里,淋漓盡致地展現出了農民從鄉野到城市空間的生活圖景。
三、記憶與歷史
林白是一個懷舊的作家。她的小說文本交織著過去的光影。在她的很多小說里,可以讀到她的童年,她的少女時代,她過去生命里的每一個特殊的遭逢。和林白的絕大多數小說一樣,《北去來辭》也是一部“向后看”的小說。向后看,從回憶里尋找寫作的資源。在卷三“蛹蟲時代”寫到了自己的童年和少年。而這些故事也被反復記錄在《致一九七五》《一個人的戰爭》等小說中。林白念念不忘的是她的沙街、水浸社、火燒橋、俞家舍、十二倉……這些熟悉的地名不斷地升騰在各個文本空間里。“外婆的故事”、“同父異母姐姐的故事”、“生父的故事”,在《晚安,舅舅》、《丹婭》、《致一九七五》等小說中已經有了一個較為完整的記敘,而在《北去來辭》又一次被系統地整合編織其中。這部小說也是林白時間跨度最大的一部小說。不僅有個人的記憶,還寫了一段特殊年代的歷史。寫到了海紅外婆陳碧薇,道良父親史永年生活的五六十年代,甚至更久遠的家族歷史。革命的風起雨涌,社會的動蕩不安,家族的搖搖欲墜。也有寫到父親柳青林和母親章慕芳生活的年代故事,父親柳青林因患精神病而過早離世,母親帶著我和弟弟獨自生活。寫到了60年代的“大饑荒”、六七十年代的萬人大會,以及有關文革的記憶。林白以自己的方式為歷史作了注腳。
《北去來辭》是作家林白創作歷程的一次紀念與總結。如果讀過她之前的作品,讀到這部小說會有很多似曾相識的感覺。這正是因為其小說之間的互文性所造成的。她有意識地讓自己的作品相互聯系,構建了一個作品立體的網絡,一個屬于林白個人的博物館。另一方面的意義也在于,有些戛然而止在其他文本中沒有結局的故事在另一個文本中都有了結局,或者得以更加繁茂的生長。但局限也在于過多地重復,使得題材內容相對狹小。
參考文獻:
[1]〔法〕朱麗婭·克里斯蒂娃.《符號學:意義分析研究》[M].引自朱立元:《現代西方美學史》上海文藝出版社,1993年.
[2]虹影:《誰怕虹影》,作家出版社[M].2004年9月第1版.
[3]林白:《一個人的戰爭》,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M].2004年第1版.
[4][5][7][8][9][10]林白《北去來辭》北京出版社[M].2013年1月第1版.
[6]林白《說吧,房間》,中國青年出版社[M].2011年11月第1版.